房中的家具都有些年头,也很简单,却打扫的很干净。最显眼的就是肖平安面前的两米多长的书案,上边摆着一二十件或完成或刚刚开始的木头雕件,大都是些笔筒、座架之类的小物件,却无一不精雕细刻,还有一套十二生肖的小花件,只有拇指般大小,却个个雕刻的形态逼真活灵活现,很是精美。
肖平安看上去有些腼腆,自周晨进来只是略笑了笑算是招呼,其他的一切都是薛景良在做。
等薛景良将茶送上来,各自安坐,肖平安看了薛景良一眼,才道:“周小姐,很冒昧给您打电话,有劳烦您上门……”
说到这里,似乎不知道下边如何说下去,竟抬眼看向薛景良。
薛景良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周小姐,实不相瞒,那对笔筒是我们师傅的手艺,前些日子,我在琉璃厂碰巧看到,花两万块买了回来,没想到被婶子弄错了,当成了平安雕的玩意儿卖给了您……”
难道还要赎回去?周晨挑了挑眉,却没有搭话。肖平安却红了脸,露出几分尴尬来。
薛景良毕竟经营振寰阁多年,察言观色比肖平安强了不少,见周晨如此,知道她大概误会了,急忙道:“那对笔筒既然被周小姐买下,自然是与周小姐有缘,我们并不想再要回来。我也是今天才刚刚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薛景良看了肖平安一眼,道:“这些年,平安靠着一副好手艺,做些小玩意儿卖,生活无忧,却一直遗憾没有上好的木料,手艺再好,也卖不上价去……上一次,是我看到周小姐手中有些木料,这才起了意,想着请周小姐来商议商议,能不能转让一些木料出来给平安……”
周晨心中一喜,这算不算瞌睡了有人送枕头?面上却仍旧淡淡地。
薛景良见她不开口,神情冷淡,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是贸然,急忙解释道:“周小姐,其实我们并不想要大料,上一次您在振寰阁做家具,落下不少边角料,正好给平安用,我们这一次请您来,就是想商议一下,看您能不能将那些边角料让给平安……”
虽然与薛景良和肖平安两人接触不多,但周晨却可以看出,这两人都很淳朴,既有残障人的自卑,又有手艺人的一点儿傲骨,待人接物是差了些,但并没有恶意,所以也不会让人生出讨厌。
而且,这两人的手艺,周晨都见过了,称得上精湛两字。这样的人,最适合做的,就是技术工作,恰恰符合她的要求。
看着薛景良和肖平安都露出了几分赧然和焦急,周晨因为两个人的失礼而生出的一丝不快也散了,翘了翘嘴角道:“那些边角料给肖师傅用没问题……”
“不过。”两人听了都是一喜,就听周晨话锋一转,又露出一份紧张来。周晨微微一笑,道,“肖师傅雕刻的物件儿,不能再往外卖,都由我来收购如何?”
肖平安和薛景良对周晨这个要求显然很意外,对视一眼,薛景良问道:“周小姐想要做木制品生意?”
周晨此时已经是一脸坦然的微笑:“薛掌柜,肖师傅,实不相瞒,我是做珠宝生意的,前些日子意外地得了一条木料进货的途径。我就想着,在我的珠宝店里,加一个木雕专柜,卖木雕工艺品。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木雕大师,今天能够见到两位,也算是缘分。我就想,让肖师傅来做我们公司的特聘师傅。不知肖师傅意下如何?”
周晨这一番说下来,薛景良露出一份喜色,反倒是肖平安目光深沉,没有一丝喜色。
周晨将两个人的反应看在眼中,知道一些手艺人虽然生活并不如何富足,却都有一丝骄傲,知道要求不能太急,却也要将自己的诚意表现出来。
略微整理了一下语言道:“我那边走的是精品路线,一直想找一个手艺精湛的师傅。无奈,现在这些老手艺渐渐式微,会的人越来越少。所以一见肖师傅的手艺,就见猎心喜,忍不住贸然提了出来。肖师傅虽然是特聘师傅,我们却没有太多的要求。若非有人定做,其他的肖师傅都可以自由设计,自由发挥。”
肖平安听了周晨这一番话,神色缓和了不少,看了看薛景良,道:“雕虫小技,承蒙周小姐不嫌弃,本当即刻答应。但我的身体不便,恐怕到时候反而耽误了周小姐的事儿……”
这话已经明显带了推托之意,周晨自然不能让他说完,立刻笑道:“肖师傅多虑了。我那边总得来说还是以珠宝生意为主,但从古至今,木雕摆件、首饰,也备受推崇,不容小觑。恰好我又得了这么些木料,不但有几百年的老紫檀木,还有黄花梨,甚至还得了几块伽南香。这么好的东西,若是任有它搁置库房蒙尘,实在是可惜……”
说到这里,周晨轻轻地叹了口气,略显失望道:“不过,我也没有勉强肖师傅的意思,若是肖师傅实在不愿……”
这次换成肖平安着急了。他不等周晨说完,两眼亮亮地道:“周小姐可否先带着我们看看木料?”
黄花梨和小叶紫檀虽然还能见到,但几百年的材料却早已枯竭。更别说比黄金更贵的伽南香了,差不多已经成了一个传说了。周晨之所以提及这些,就是投其所好。听肖平安这么急切兴奋,她暗暗一喜,点点头,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几块木料,棕黄、紫红、紫褐色黝黑油润,正是她所说的黄花梨、小叶紫檀和伽南香。
这几块木料都不大,最大的一块黄花梨木不过近尺,质地却非常细密坚实,没有丝毫的裂隙枯朽,肖平安一见之下,就再也挪不开眼了。当即拿过去,细细地把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