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十分的安静,甚至可以隔着禁闭的门窗听到院子里的一些动静。
看出了苏东坡脸上的犹豫和迟疑,楚小柏心中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过,他又实在不太喜欢如此安静的气氛,才坐了一会儿,就快有点儿憋不住了。
“唉~。”一声叹气,楚小柏打破了寂静:“子瞻兄,难道你也跟他们一样,把我当成了高不可攀的仙人了么?”
“小人实不敢逾越。”苏东坡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敬畏。
“逾越?不至于。”楚小柏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真的不像看到现在这一幕。与其被你如此对待,远不如当个朋友来的痛快啊。话说,你跟佛印不也是好朋友么?不妨像对待他那样来对待我,行么?”
‘你跟佛印可不一样,他只是一个僧人,最多也就是个高僧,总归不是佛祖罗汉,而你,却是地地道道的仙人’如此想着,苏东坡还是有些犹豫:“这个……。”
看出苏东坡的态度有些顽固,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通的,不得已之下,楚小柏只好下了个狠招,利用自己的身份对他忽悠起来:“子瞻兄,你可知为什么朝堂上那么多人,我却独独对你另眼相看么?”
“实不相瞒,你本是文曲星君座下侍读童子下凡投胎,你的原配妻子,则是披香殿前的一株兰草。当初,是你无意之中洒落了一些琼浆玉露,点化了她的灵性,让她得以化形,之后为了报答你的恩情,她才找到了月老,求他帮忙与你定下了三世之约。”
“你洒落的那一份琼浆玉露,本是我让你送去给文曲星君的。后来,你那原配妻子找到月老,也是我从中牵线,才让月老答应了她的请求。说起来,我们两人之间可不仅仅只是曾经见过的关系,还有不少的因果呢。”
楚小柏的胡诌瞎说果然起到了作用。
这不,一听说自己也是天上的仙童下凡,苏东坡心里对楚小柏的敬畏立刻就被削弱了不少,再听到自己的原配妻子竟然是仙草化形投胎,他心中的那一根浪漫主义神经又收到了刺激。最关键的是,楚小柏话中还有一句‘三世之约’,对于一心挂念着亡妻的苏东坡来说,这无疑就是最好的开解了。
“仙长,你说的都是真的么?”略微犹豫了一下,苏东坡总算开口了,同时,他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激动。
“当然是真的。”楚小柏点了点头,为了增加自己话语中的可信度,他又摆手说道:“以前,你可从来都没有叫过我仙长。只要有闲暇,你就总是上我那里蹭吃蹭喝,吃的开心了,会喊我一声楚大哥,要是没蹭到,你就会鼓着脸直接用喂来喊我。”
“我是个逍遥散人,天庭中的朋友没多少,愿意没大没小陪我一起胡闹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唉,说起来,还是原来身为侍读童子的时候比较可爱啊。”
苏东坡一边听楚小柏描述自己以前的生活,一边联想出了一个较为具体的人物形象,并跟现在的自己做起了对比。
下凡之前,是文曲星君的侍读童子?想必就是因为跟在文曲星君身边耳濡目染了很久,自己这辈子才能闯出这么大的文名;跟原配妻子之间有那么多的因果,所以当她去世之后,自己才会相思成疾,久久不能忘怀;总是跑去楚小柏那里蹭吃蹭喝,看来自己以前就是个吃货,所以这辈子才会对吃食这么上心……。
不知道楚小柏的话是故意对照自己的人生经历捏造出来的,一通脑补之后,苏东坡自己就彻底信了楚小柏的邪。
“那个,……楚大哥。”既然信了,那就要把称呼改回来。不过,因为楚小柏现在看起来才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比年过五十的自己小了许多,苏东坡这一声大哥就喊得还是颇为犹豫和纠结。
“……。”楚小柏也有些别扭,沉吟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不装这个逼:“暂时先别这么喊,等你归位了再说吧。现在嘛,你喊着别扭,我听着也不对劲。要不这样,你还是跟昨天晚上一样,喊我楚小哥,我呢,就叫你子瞻兄。”
“那好吧。”考虑了一下,苏东坡也点了点头。
互相之间有了对话,房间里的气氛总算是变得活泛起来了。
对于任何一个凡人来说,天庭上的事情总是那么的引人入胜。于是,在接下来的对话之中,大多都是苏东坡在提问,他的问题也大多都跟天庭以及自己的前世有关。
面对这些提问,楚小柏要么是参考着自己曾经看过的网络小说继续胡诌,遇到一些自己也没法说明白的,他就会以‘你现在还是肉体凡胎,不能对你透露太多天机’的话蒙混过去。
可就算是这样,苏东坡也还是听了个如痴如醉。
反过来,楚小柏却是费尽了心思。毕竟说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周密系统的说谎就更难了。
“好了好了,子瞻兄,你就别问了。还是那句话,现在的你,不适合知道太多。”有些口干舌燥,也是担心言多有失,楚小柏不得不抬手阻止了苏东坡的提问,把话题带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说说别的吧,据我所知,你这一次从杭州回来,是要入京为官了么?”
“不知道啊,我才刚刚回来几天。今天本来是我上朝述职的日子,可是,楚小哥你这一过来,陛下没有心思处理其他事情,我的事就被耽误了。”苏东坡想起了今天上朝的主要目的,脸上不由的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还没有委派新的职位么?”楚小柏点了点头:“这样倒也挺好的,要我说啊,你还是别掺和那么多了。”
既然会得到上朝觐见皇帝的机会,说明苏东坡的官职不小。而走到这一步的,又有哪个不想再往上一步呢?
真的没想到楚小柏会有这么一说,苏东坡一下子就被他说得愣住了:“唉?此话怎讲?”
“那就是个泥潭啊。你在朝上当官,不会不知道现在的朝廷上是什么个状况吧?新党,旧党,呵呵,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是怎么想的,难道都没有学过历史,从来不知道汉时的党锢之祸么?”说道此处,楚小柏的脸上浮现出了清晰可见的怒意,还有一丝恨其不争的遗憾。
党锢之祸发生在汉末,之后不久就是三国鼎立。从表面上来看,貌似是灵帝的昏庸导致了汉朝的分崩离析,但深究起来,还是党争带来的危害更大,是党争动摇了整个大汉朝的根基。
“可是,党锢之祸那是宦官……。”带着一丝惊讶,还有不少的质疑,苏东坡并不认同楚小柏的比喻。
“宦官一党,外戚一党,散人官员又是一党,派系林立,只为争权,从不考虑天下民生。”楚小柏抬手拦住了苏东坡的反驳,摇了摇头,叹气说道:“状况虽然不同,但道理却是一样的,不是么?”
“这个……。”回想了一下朝堂上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苏东坡哑口无言。就如同楚小柏说的一样,在眼下的朝廷之中,确实有不少人一心只想着争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甚至会无视掉各种新政有可能带来的好处。
“上一代皇帝当政的时候,本来是大宋朝的一个机会。要是底下的官员们同心协力,大宋朝有可能焕发新的生机,一举超过强汉盛唐,成就华夏历史上最为强盛的盛世王朝。可是,就是党争,让大宋朝失去了千古难遇的机会,走上了由盛转衰的岔路。”说道这里,楚小柏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唉,你以为我这一次为什么会下来?还不是玉帝他看不过眼了,所以才拜托我下来帮他的后人一把。”
楚小柏的这通话深深的触动了苏东坡,不,应该说是把他吓住了。
“由盛转衰?”
“恩。”楚小柏又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要是我这次没有下来,最多不过二十年之后,大宋朝就会遇到巨大的危机,然后被北方的蛮子夺去大片河山。对了,千年之后,会把现在的大宋称为北宋,而危机之后,迁都与南方苟延残喘的大宋,则会被后人称为南宋。”
西汉和东汉就是最好不过的前例。但稍有不同的是,东汉初年时,整个国家还算得上强大和兴盛,相比之下,并没有比之前的西汉差太多,而北宋和南宋呢?从楚小柏的话里那一句‘苟延残喘’,苏东坡已经听出了明确的评价——虽然都是宋朝,但南宋却比北宋差了太多,两者显然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这,这,竟然会……。”一边回想自己看过的史书上的内容,一边结合楚小柏的话,再稍微联想了一下,苏东坡的脑门上立刻冒出了一大片的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