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来得有点快,水色心想。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白净,邪气横生的白净,睿智深沉的白净,在脑子里重重叠叠,于是有了眼前这个柔情似水的白净。
水色突然间就笑了,笑得风云缱绻。两两对望眸光流盼,此地无声胜有声。然,水色却在这里大煞风景,“另外一本册子,我要什么时候送去?”
“不急,等个三五日吧,急了反而叫人生疑。”白净理了理她的发丝,笑着说。
“哦。”也是,那么容易就得到的东西,反而会叫人不踏实。了然一笑,水色绝定交给白净去烦,反正就算她怎么想怎么做,到最后还是会在白净干净的笑容里妥协。只是,尚有一事,叫她不得不开口,“白净,如果水乐最终落得一无所有,你可否放他一条生路?”
“色色还这么见外?”
啥?意思是答应了?水色疑惑地看着他。白净皱起眉,转念又眉开,也罢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反正是跑不掉了,随她怎么叫吧。“色色,你念他是兄妹之情,可有想过他却从来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话不能这么说,爹爹虽然把他赶出了水家,可怎么说他也是水家唯一的独子,哥哥毕竟是哥哥,”虽说自己是今昔对比,但要她见死不救,她做不到。
“好,为夫答应,若是水乐能够放手哪怕是到了最后无路可走的时候放手,便留给他后路。”
水色点点头,顺势把头埋进白净的怀里。幸福来是太快,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抱紧他便再也不想放手,但愿此事过后,再也不要有什么纠葛出现,太累人了。埋在他的怀里,白净含糊不清地说:“白净,等到事情过后,我们就回梧桐县吧,好久没见绿丫跟小双了,真想她们啊。”
白净听罢,喜出望外,这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当下想也没想便应下了。
三五日,也就是第五日过后,白净终于把水色领进了书房。甜蜜的日子怎么也过不够,这几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总觉得的时间不够用。即便是两人各做各事,偶尔抬起头来,只需一个眼神,便诉尽了所有。
以至于,水色一脚跨进书房,便嘟起了嘴,“这么快!”
白净捏了捏她的小手,笑道:“色色莫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在一起。眼下的事,若不办好,你我日后便没了清闲。”
水色当然知道他所说的句句在理,也就耸了耸肩,“好吧,我要怎么做?”
却见白净从案台上拿起两本小册子,他说:“这里有两本册子,一为全假,一为半真半假。你先将全假的这本交给水乐,届时他定然会勃然大怒。色色只需将半真半假的这本藏在身,水乐一定不会再放你回来,毕竟你已偷了两回了,我也并非等闲之辈,这回他拿了假账,定然会以为你已被我防备怀疑了,所以,你对于他而言已无用处。而此时他也一定会另想他法,若我没有料错,他会派人潜进白府,偷取账本,不久会有一场恶战,色色留在水乐那里为夫虽然也不情愿,但比白府安全得多。”
“我为何还要拿另一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水色不解。
白净意味深长一笑,“色色若能见到叶空尘,便借故丢于他手吧,其他的事,为夫自会处理了。”
兵不厌诈,水色突然间就想到这个词,只听白净所言,似乎有凶险,她担忧地说:“那你了,你怎么办?”
白净的眼睛骤然变亮,“色色是在担心为夫么。”
水色也不扭捏,直接点点头。白净长臂一伸便将她拥进怀里。“为夫自有妙计。”
安静地呆在他的怀里,水色又想了想,也对,既然已知敌方的战略又怎么会没有防惫,“那你要小心点。”
“色色也要好好保护自己,为夫会派人暗中守着你,莫要害怕。”
“嗯,我不害怕。我等着你去接我回来。”
“好。”
正如白净所说,当水乐拿到水色送出来的账本时,整个人就怒了,他再也不用假惺惺掩饰,厌恶地看了水色一眼,就命人将她关起来。水色虽然在心里冷笑,脸上却惊恐万状,可怜兮兮。眼泪哗啦啦直往下掉,“哥哥,为什么啊,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谁是你哥哥,带走。”水乐凶相毕露。
做戏要做足,水色想也没想,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挟持她的音寺,冲着水乐扑了过去。这个举动叫音寺与水乐双双愣了片刻,也就是这片刻的时间,水色一把抱住水乐的大腿,“哥哥,你怎么能不认色儿了。色儿知道你在心里还怨着爹爹,可是色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哥哥念着哥哥,爹爹与哥哥断绝了关系,可是色儿没有啊,你永远是色儿的哥哥,色儿永远是你的妹妹……”
水乐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踢开她,“滚,给我滚出去。”
水色哭得肝肠寸断。眼里的惊慌失措尽现无遗,事已至此,水色不得感慨水乐的心硬,干脆更恶心一点,水色怒吼,“哥哥,你说过要把我许配给叶少爷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水乐听了她这话,突然就笑了,阴阳怪气地说,“既然色儿有此意,做哥哥的怎么了驳了妹妹的情,”他冷冷一笑,“就如你所愿,将她跟叶空尘关在一起。”
音寺再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拖着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扔进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水色毛骨悚然,摸了摸双臂上竖起的汗毛,喃喃自语,“自作孽啊。”等到她适应了黑暗,这才开始打量起这屋子来。
无光黑暗,是因为无窗,门又被封死死的,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除了缩在角落里的一团不明物。水色咽了咽口水,想起水乐的话,这团不明物不会就是叶空尘吧。她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叶少爷?”
没反应?水色诧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叶少爷?叶空尘?”
许是听到了声音,不明物动了动,却始终缩成一团。水色确认他就是叶空尘,原因呢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水乐说将他们俩关在一起。于是她壮着胆大靠上去,用手戳了戳,又用脚踢了踢,仍然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就在水色以为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才看到他动了动时,他终于又动了。却是迅速地移到另一端,离水色最远距离。
水色手还抬在半空中,张了张嘴,悲怆地想到,自己被人嫌弃了。“叶空尘,我是水色,我知道是你。”
还是没反应?水色不死心,又说:“不用躲了,你打晕我掳走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就是。”
仍然没有反应?水色面向他挪了挪,这回他有反应了,水色前一步,他便顺着墙脚退一步,水色鄙视道:“我是不是吃人的怪物,你躲着我做甚?”
“你不是水色!”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沙哑,听得人很不舒服,怪难受的。
“我怎么就不是水色呢?”水色笑眯眯的又想靠过去。哪知叶空尘反应极快,还不等水色沾上他,便飞快地挪到另一端了。水色气极冷笑,你就躲吧,姑娘今天非抓住你不可。
于是在一个黑暗的封闭的屋子里,水色借着还能模模糊糊看清影子的半点光线,与叶空尘展开了一场猫抓耗子的游戏。不消片刻她便仰躺在地,气喘吁吁骂道:“本姑娘不跟你计较,你这狡猾耗子。”
叶空尘听后,咕噜一声,不知他想说什么。也许因为被称作耗子而不满,但也仅此于而已,他并未说话,一声不啃也没见粗喘一口气。水色又悲怆了,开始胡言乱语:“我说叶空尘,姑娘不理你的时候,你跟那狐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开,姑娘稀罕你的时候,你丫的什么意思?你成心累死我是不是?”
四周悄然无声,除了还弥漫在此的余音,水色再接再厉,“你小子平日里看着有模有样,颇为顺眼,怎滴?被关久了,舌头都短了啊。”
又是咕噜一声,水色很彻底地怒了,她躺在地下,骂道,“你哑巴啦,亏心事做多了是不是?不敢说话,无颜以对?是哦,我若是你一头撞死了算了。”
依然不见他开口说话,水色闭上眼,深呼一口,从地上爬起来。自发自动找了个离叶空尘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再闭上眼。装死谁不会啊。
少了水色的叫嚷,这个黑屋子又恢复了死静,水色没有看到的是,此时的叶空法终于肯抬起眼,他本就会些功夫,屋子里的情况他看得比水色清楚,一语不发的他看着水色闭目养神,一张小脸已不复刚才的火焰,轻而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
不是他不想开口说话,而是千言万语他根本不知要说什么。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跟水色关在一起。自从被水乐关在这里,便与世隔绝了,关在这里也好,心静了所有的事情再连起来想想,不难发现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他甚至拒绝去想叶家的事真的是白净所为吗?
不闻不问,不言不语,这样日日在黑暗中度过,家没了,独留一人有何用,可是屋子里空无一物,水乐关了他却不想他死。身心惧灰,他原来真的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而已。
只是她为何要来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