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茵宁带着我顺着道走了一会,就看见拐角有一处椅子,刚好在两个花台之间,正对着东方明珠电视塔,背后是砖红灰的老楼,僻静,能听到江水哗哗,却不被江风吹着。
我看了看电视塔,这个角度的阳光没有直射到那球体上,本有些嫌弃的紫红色也好像不那么讨厌了,黄茵宁顺着我的视线,指了指对面:“想去上边看看吗?”
我摇摇头,江水的声音开始像是歌唱,“你没上去过吧?”黄茵宁问。
我点点头:“不想自己上去。”
“为什么?”
“不知道,没来以前很想,来了反而不想了。”
“嗯,我以前也是,不过,后来又想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来,坐下我给你说故事吧。”黄茵宁拉着我找了把公园椅子,用纸巾擦过,再走几步扔进垃圾桶,回转身在我身边坐下,“我是从江苏过来的,因为小时候都在县城长大,看到电视剧里那些白领、那些办公楼,觉得特别特别的有感觉,你知道吗?就觉得以后一定一定也要过这样的生活,那时候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就是这个电视塔,我就想,站上去一定会有一种征服世界的感觉,我可以过我想要的那种电视里的生活。毕业了我就直接来了上海,和学长一起创业,什么都不懂,刚来那会真的是整天忙的晕头转向,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能好好睡足五个小时。那时候房价还没现在这么疯狂,我就住在那后面,天天看着这电视塔,心里想:‘坚持住,以后就可以站到那塔上去了。’你别笑,那时候我真的就只想这么一件事的。过了几年公司走上正轨,我每次想上去却又想反正这塔又不会长脚跑了,什么时候去都一样,后来这旁边的楼盘起来,这东方明珠就不是最高的,也就觉得上不上去都没有什么意义,我要去就去最高的那座。之后家里催的急,我就和学长结婚了。”她停下来,我从她棕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样,估计她是觉得我傻吧,所以扑哧笑了声,“是的,我结过婚。”
“那你为什么……离婚?……你继续。”
她看着我吞吞吐吐:“没关系的。那是过了两年,我发现我们直接好像真的不是夫妻,只是合作伙伴,我开始问自己,为什么我对他好像总是没什么兴趣?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于是我和他好好聊了聊,最后的结论是我们都不适合彼此,所以我们离婚了。我把手里的股份都卖给他,然后拿着钱买了房,又找了家公司上班,就是我现在这家。”她顿了顿,取下手套,手指拨开我被风吹到眼前的刘海,继续道:“我发现,我对女生有了感觉,后来就交了个女朋友,和她在一起,我很开心,比和我前夫在一起开心多了,我知道她想什么,真正的恋爱的感觉。”
“那为什么……”
“恋爱只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是会减退的,她家里让她嫁人,我对她也不再有那么强的吸引力,或者说,我不愿意再无条件包容她,所以我们分手了。分手那天,我一个人终于去了趟那里。电梯到最上面的太空舱的时候,我只觉得这电梯时间好漫长。往外看的时候,这座城市安安静静的在那里,不管有多繁忙,在最高处就只是安静,底下的人好像小蚂蚁,忙忙碌碌,把这城市一点一点的架起来,却看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虽然旁边的楼也很高,但好像,只有那里是最安静的。”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对岸的东方明珠,“谢谢你的故事。”
“没事,还想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犹豫了一下:“黄茵宁,你那么好,我配不上你的。”
“配不配是我的事,你只要答应我可以追你就好。”
“哪怕我同时交男朋友?”
“嗯。”
“哪怕我最终还是会结婚,和你前女友一样?”
“如果我最终留不住你,我不勉强,但是如果我没有试过,我会后悔。”
“你就这么认定我?”
“就像你坐公交,不知道这一站会有什么人上车,也不知道身边的那个人会在哪一站下车,我恰巧在这列车上遇见了你,我想走到你身边,所以请给我这个机会,我不关心未来,只想给你现在最好的一切,仅此而已。”
我回握住她的手:“那好,茵宁,我们试一试吧。”
等那钟声当当当的敲了五声,我们道别,我走到和许娜约好的地方等着,不一会,林勇的银色polo出现在视野里。
“上车上车。”许娜冲我挥手。
“你下午就在外滩?”许娜回头问。
“就在这边坐坐,很安静。hi。”我笑着冲陈强打了声招呼。
“你喜欢安静?”陈强问:“那你晚上可能要忍一下了,我们打算去party。”
“嗯,没关系,我无所谓的。”
“那就好。”
其实目的地不远,很快林勇就把车停进了车位。我们从车上下来,一起进了电梯。
“吃的是自助,你应该没有什么过敏的吧?”许娜挽着林勇去了吧台,留下我和陈强独处。
DJ那边放的是摇滚,我听不出是什么歌,红绿黄各色的灯闪烁着,闪烁的让我有些头晕,舞池里已经开始有人跳舞,随意的跟着音乐摇摆,不知道属于什么的舞步。
“这里有吃的么?我想吃些东西。”
“你们午饭吃的不是很迟么?我听许娜说的。还以为你不饿。”陈强推推眼镜,“要不这样吧,我带你下去买个面包。”
我点点头,一起出门到楼下的7-11买了面包和牛奶,就这么倚着路灯。陈强在一旁吸着烟看我。
“吃完了。”
陈强把烟头放在垃圾箱的空槽中拧灭:“那我们上去吧,这里是我和同事们放松的地方,你既然是我女朋友,那可能要习惯一下。我们平时压力太大,上那些课都是要考核的,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