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以后,技术部门的锅头求见云相。
只见他面上表情喜忧参半,云相以为又是单兵装备的研制工作遇到了阻力,便有些不高兴。
但是表面上又不大看得出来。
云相说:“有困难?我原本也不想给你们太大压力的,但是形势逼人啊……”
这锅头咬咬牙,破釜沉舟地说:“工艺设计倒是成稿了,只是还有两个问题需要你拍下板。”
“哦!都成稿了,那倒也不算太慢了。还有什么问题?”
“木纹布的激活速度缓慢,要花费些时间才能组合驳接成盾牌,这对战阵上的瞬息万变的情况应接不遐,不具有实用性。”
“那你们设计出别的什么东西来了?”
“……是单兵伞,但可以根据实际需要组合结阵,规模可大可小,灵活性、扩展性强。”
“那它最显著的功能是什么?”
“可以在短时间内构建出一个掩闭空间,以利于携带人的自我防护和择机出击;但不利于近战。”
“咦,这就很不错了嘛!生产周期长不长?”
“因为有现成的木纹工艺为基础,出成品倒是很快。”
“那就先试制一两只实际验证一下,如果真能达到设计要求就成规模生产!”
“是!”
“那你的另外一个问题是什么?”
“二锅头,能否调木隶来参与、共同研发?”
“不行,这次必须由你们独立完成;木隶另有更重要的工作安排!”
“……是。”
这位锅头大失所望,也只得怏怏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云相眼中寒光如刀,正在他的背上作出一记切割动作。
若非云相知道他这么做只是出于惜才的目的,才这样屡屡不合时宜提及起用木隶的话题,恐怕云相早就要对他采取措施了。
再则因为在当前的形势下,云相倚仗他、离不开他、找不着人可以取代他。
所以他才能一直安然无恙。
但是云相确实对他的迟钝恨得咬牙切齿。
——“特么,难道离了木隶这小子真就不能活了么?”
随着蛮人着力点的变化,云相现在反倒又想改变初衷、不那么迫切地希望破局时间点的到来了。
对促使云相改变策略一事上,满五在蛮营内取得的成功无疑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所谓“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如今大批给养就由蛮人小心守护着,但他们却弄不着一粒粮食。
反倒是自己这一边,掌握着主动权,可以根据实际需要随时激活木纹布的屏障功能。
自己固然暂时得不到补充,蛮人就更是想都别想了。
到时只要想象一下蛮人的表情心中都会快意无比!
幸灾乐祸的事情他最喜欢啊。
这样的话,就算是大家比拼饿肚子,罗盘山阵营这边也是稳操胜券的!
所以,云相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如何用好技术部门目前正准备投入生产的单兵伞上来了。
技术部门的锅头虽然一根筋,不过云相却相信他对单兵伞的评价一定是名符其实的。
——此人既表里如一,则一定不会虚言敷衍了事。
云相首先决定,索性大方剽窃木纹布的成果,就以云伞来作为正式名称。
这样,通过在命名上作些手脚,就可以对冲先前失策让木纹布姓木一事带来的负面影响。
木隶的脸皮子薄,他是了解的;所以即便是心中有所不满也一定不会在明面上表示反对。
其次,从云伞的功能上看来还是防御为主、在攻击性能方面还是没有取得突破。
这虽然美中不足,但也只得暂时将就。
所以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控制云伞的生产和应用了。
云伞自然要大量生产、广泛应用。
除了要抵消木纹布的影响而外,云相这样做还有两个目的:
一方面是仍然打定主意坐看蛮人与其它游击区势力相争以伺机渔利。
同时,云相想通过在其它游击区适度应用云伞以尽量迟滞蛮军的清剿进度。
“适度应用”这个字眼很重要!
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把握得当的话,既可以让蛮人更多地消耗实力浪费时间、又可以让其它游击区破碎得更加彻底以便密营在下一步对其相关资源进行接收并顺利整编。
这样的话,罗盘山阵营虽然硕果仅存但得到了充分准备的时间、以及来自其它游击区的各种资源,当然更有利于自身的发展壮大。
另外一方面就是有效控制密营的发展过程了。
云伞的应用越成功,密营对它的依赖就越强;那么对于操控生产环节的罗盘山来说,不就意味着一切皆在掌握、必要时就可以动辄停止供应、以之逼迫密营让它就范?
如此一来,也就消除掉了大师姐和木隶试图暗中培植势力以便伺机翻盘的可能。
云相打定了主意、又等到技术部门拿出成品云伞,各方面验证下来果然全都达到预期要求。
云相便又召集锅头们开会商讨如何暗中支持罗盘山周边的各游击区、以便使他们能长期坚持斗争的问题。
云相的想法自然顺利通过。
他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拿到会议上来讨论了,谁还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说实话,如果云相要独断专行、那么会议就是个形式和不得不走完的流程;但如果云相要寻求支持,那么会议就是他用来争夺利益的有效工具。
总而言之,会议是道具还是工具,是由云相的实用主义来决定的。
对于他的一贯作派,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次在木纹布的基础上略作改进便换个包装堂而皇之地隆重登场,还美其名曰“云伞”,有心人都在心中道:“这家伙怎么就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这回且看木隶怎么说。
木隶一幅波澜不惊、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
——结果真的又让云相给猜对了。
木隶当然不想和他作无谓之争。
从最开始到现在,新式卷轴的命名过程中可谓暗流涌动,木隶的心中真没当回事。
对他而言,木纹布还是云纹布、云伞或者木伞,其实都不过是个名称而已。
不错,新式卷轴的确是他努力的成果;不过,就算真的冠以云相之名又怎么样?
也许这反而是最好的选择,——在新式卷轴的应用一事上,反而能比姓木能更有效减小阻力并起到意想不到的推动作用。
云相要的是面子。
而木隶的出发点是,不管怎么样,凡是有利于对蛮人的斗争大局的,他都乐观其成。
他依然坚持原来的认识:活下去并壮大起来才是根本,难道云相能一直顺风顺水地把这二锅头做下去?要知道,罗盘山是汉人的罗盘山,云相再如何也不可能抹去所有人的这一认知。
在云相满意前提之下,这次会议自然是皆大欢喜地结束了。
木隶回到居所后,暗中又向雷大雷知会此事;同时特别提醒他,在山上把云伞送到以后,千万不要忘了逐一驳接上自己特意赶工制作出来的隐身贴膜。
……
蛰伏已久的密营终于开始行动了。
一支支小分队携带着云伞悄悄奔赴四面八方。远道而来的帮助如雪中送炭,给危急存亡之际的蛮占区各家游击区势力送温暖来了。
而后从各地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密营的行动进展得十分顺利。
各游击区中,能坚持的经过各小分队的支持底气大增,彻底失去根据地的则在小分队的掩护之下向密营汇集而来。
不言而喻,汉人的顺利也就是蛮人麻烦的开始。
所向披靡的蛮军终于遇到难啃的骨头,原本快捷的四面合围的进度渐渐缓慢下来。
这一新情况令一直信心满满的头领极为恼火。
他一面急令向蛮占区各地收集情报,了解情况分析原因和寻找应对的法子;一方面将此情形向王庭报告并作解释说明,力求得到蛮王的理解和支持,不要因此而横生枝节。
又从各方面反馈回来的情况表明,四面合围的进度慢下来不假、但一直都没有停滞不动的迹象。
头领从总体上研判,出现难啃的硬骨头而导致清剿进度慢下来,这一情况并不意外。
在他看来,汉人生死攸关之际不免作困兽之斗、奋力一搏乃是应有之义。
他对总的形势是乐观的,合围之势最终必将成形、对所有汉人的决战态势一定会来到,只是尚待时日罢了。
因此,他还要求围住罗盘山的蛮人更要加强戒备,防止汉人趁机混水摸鱼。
同时,不死不活的和谈判同样得坚持下去,迷惑并拖住汉人便成为谈判团队的首要任务。
这么一来,郎不鲁的苦日子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反观木隶悠哉游哉的样子,郎不鲁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慨叹人生而不公,何以汉人就可以过好日子、蛮人就该这么苦命!
然而不单是郎不鲁,就是头领本人都没想到,正是因为罗盘山暗中出手才导致了这一情况的出现,而且最坏最糟糕的情况还远未到来。
表现在:
一方面,粮食给养全面失控的局面还处在引而不发的状态。
其次,在云相的主导下,罗盘山阵营对整个蛮占区的支持是有限度和有私心的,未尽全力。
罗盘山阵营要的是迟滞蛮军的合围进度而非现在就要把它击破;其意图就是要在这一过程中接收各游击区的人马、等到蛮人的决战态势将行未行之际再引爆粮食给养失控的局面,从而让蛮军的决战目标化为泡影并从信心上形成最重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