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隶又踌躇了一下,才说:
“那小王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芝兰含笑道:“不错,他与我是有很大关联;他是我的……幼弟。”
哦!木隶终于恍然大悟。
在他心中早有过一些猜测,只是不能肯定;如今终于得到证实,心中的疑惑不解全都烟消云散。
但从他的角度来看,这姐弟二人的作风实在是大异其趣!
木隶心里想着,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道:
“师姐和他竟是姐弟,这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
何芝兰便笑,说:“我与幼弟素未谋面,他是不是张狂顽劣得紧?”
木隶老老实实地说:“他在密营里倒是很能和锅头们打成一片、便只和我相处不到一块来、一见面就闹不愉快。”
连木隶都这般说,让何芝兰更是粲然而笑。
以她对木隶的了解,在幼弟手里倒是不大可能吃亏;但也一定是为之头痛不已吧?
何芝兰说:“你们两人一个喜静、一个好动,加之成长环境天差地远,相处得到一起才是怪事呢。”
木隶深以为然。
木隶转念一想,这才又回过神来,不禁吃惊地张大口叫声来:
“他是王子,那么,师姐你岂不是……公主?!”
“如果按血缘的话,曾经、算是吧。师弟恐怕是从来没见过如我这般落魄的公主了吧?”
“……那师姐又怎么会到了这罗盘山?”
何芝兰轻叹了一口气,说:“当初在京中我极为厌憎父母指定的政治婚姻,于是便私自离家出走、后来又纠集了一帮兄弟啸集山林,做山贼的日子好不快活!再后来,蛮人占了罗盘山,是师兄扯旗登高一呼,我便到这山上来啦。”
“那师姐的父母……”
“多年未见,也是在你离开罗盘山以后才设法联系上、又经师弟你的帮忙送去信物让他们确信是我在此;父亲却是老而弥健、顺便又给我送了这么一个幼弟来。”
说到末了,何芝兰有些啼笑皆非地调侃起自己的父亲来。
木隶在心中说:原来如此!
何芝兰见木隶欲言又止的样子,说:“还有什么就说吧!咱们两人,难道可以因为这劳什子公主身份就生分了?”
木隶斟酌了一下措词,小心地说:“师姐,我不知道这层关系能不能算作是咱们最后的底牌?”
何芝兰一听,无声地笑了。
她说:“师弟你真聪明!我过去要是早想到这点,或者说要是别不屑于利用这层关系、不有所顾虑的话,山上的形势何至于到这种地步!”
“是。尽管平时有这样那样的不谐,可也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筯。”
“师弟你说是很对,我过去是太过意气用事了。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事,我得和你说:不能因为这层关系的存在而放松对云相的警惕之心。”
木隶连忙说:“这个自然,我知道轻重的。”
“我知道师弟的性子、也放心。此外,我更不希望你今后有所顾忌而放不开手脚;平时该怎样、今后还是怎样,幼弟聪明过人、我父母也对他寄以厚望,但他需要历练成长,你可不能纵容他的性子任他胡来,该管的就要管,一切我给你做主。”
“我知道,不管用什么法子,反正只要瞒住云相就好。”
木隶的悟性和反应之快速让何芝兰都暗中称许不已。
两人就便又商量了一下今后应对罗盘山上局势变化的一些大方向和基本原则,彼此心中都有了些底。
在此基础上,何芝兰告诫木隶要随机应变,绝不可过于约束和拘泥自己。
木隶也一一答应。
其间木隶又向何芝兰提出把芽豆召回来帮忙,他实在不忍心见大师姐这样辛苦。
“不行!”
何芝兰坚决地说。
她见木隶一脸错愕不解的样子,便将芽豆在山上时与李甘、云相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然后解释说:
“一则密营那边很重要,必须要有可靠的人守着才行,孩儿已经安置妥当、师姐这里了无牵挂自能对付得了;二则,芽豆太过单纯而善良,在云相这些习惯于玩弄计谋精于算计的人面前哪里会是对手?不如远远离开不要来趟这趟浑水才好。”
木隶一想也只得无奈同意。
何芝兰又问:“对了,你那两个同伴怎样?看起来你与他们处得还不错。”
木隶便从头讲起,从抓捕公主到王城斗智斗勇,不但把雷大雷、满五的性格特点讲了个通透明白;还顺便将蛮人公主、乳娘、大巫以及如今的蛮王、银娃等人的事迹说了一遍。
其间自然也免不了要提到神秘莫测的四锅头。
画像,下南瓜棋,面具,公主和大巫的仿造卷轴,菊花酒和公主夜奔、满五咬舌,筹粮生死斗,黑布和小布偶,脱身和王城内外的流窜画地图,揭贴,墨湖游,恶趣的情书和胡大人雇卫队、与小王子合作扮绑匪等等……
木隶都为师姐一一道来。
何芝兰一直用心听着,边听边想,表情时而严肃紧张、时而揪心咋舌、时而会心微笑。
她自幽居以来,消息不断;而能象今天这般随意放松下来,听着木隶绘声绘色地讲故事,仿佛身临其境,也算是多年以来难得的一回了!
何芝兰最后点评诸人说:
“雷大雷此人年长世故,不过本性倒还不坏,可以信任结交。”
“至于满五,此人性格刚烈执著,所幸对你较为信服……后面再谈。”
“蛮王此人不值一提。”
“银娃此人的风格与我的幼弟倒是仿佛之间,不过因其来自山野之间,又别有一番气质。”
“师弟你还别说,这大巫与你倒是合契得很。”
木隶搭话说:“是,蛮女也是这般说。”
“蛮女?”
“哦,也就是公主,在卷轴内相处时称呼惯了。”
“嗯,这蛮人公主有点意思!也是一个身世可怜的人;但她能隐忍、天赋又很高,只苦于不得其势,否则真可堪称是你的劲敌!以后要多加留意。”
“是,师姐。”
何芝兰又想了一想,忽然笑吟吟说:“师弟你是不是对她很有好感?”
“不不不,没有的事,师姐,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师弟你用不着紧张。男女之间,此事甚为平常;就算是敌对国又怎样?凡事都有因缘际会,意中人可遇而不可求、却又讲究心意相通不可一味强求。”
木隶不由得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何芝兰又说:“珍惜或放弃都有可能,成与不成,有心无心都无伤大雅;只须时时记住公私分明即可。”
木隶释然而点头,心中分外感谢大师姐的善解人意。
何芝兰最后才说:
“满五竟然是乳娘的儿子,这倒是着实令我没想到,难怪……”
木隶见师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有些紧张。
看来师姐对乳娘的存在显然也是知晓的,这回又加上满五,那么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何芝兰眼见他狐疑的样子,便笑道:
“莫要疑神疑鬼的,有些事,我也是还需要进一步证实,只不过现在不好和你说罢了。你自管放心好了。”
听得大师姐这般说,木隶才不再想下去。
他一直是相信大师姐的,她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于是决定拭目以待便是了。
木隶心中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然而当他正想提起时,何芝兰却说:
“我知道你关心四锅头的身份,对不对?现在师姐还是得先卖个关子,让你过早知道了反而不好。这个以后你自然就会知晓的。”
木隶只得再次捺下好奇心。
……
不知不觉间两人在卷轴空间内竟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随后何芝兰又就山上最近掌握的一些重要情况向木隶作了通报和分析,好让他心中更有底、知道要如何处置。
说完了事情,木隶又连忙帮着师姐给大师兄推拿按摩、舒筯活血,又忙活了一会儿。
事毕以后向外一看,天色已晚;却见李甘在门外左顾右盼,显得万分不安和焦虑。
急得跳脚。
木隶不满地对何芝兰说:“这厮究竟想干什么?”
何芝兰笑笑说:“你许久不见、一回来就在师姐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这在山上怕是绝无仅有的大事了。人家肯定知道咱们在商议如何对付他们的事情,不急才怪!瞧着吧,用不着多久,大概云相那边就会来人了、或者是他本人亲自前来也说不定。”
一听这话,木隶不由灵机一动,于是对何芝兰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何芝兰点头同意了。
两人这才从卷轴空间里出来。
木隶便忙着给何芝兰沏茶。
何芝兰则对着窗口道:“李甘,进来。”
李甘大吃一惊,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接着又听何芝兰再唤:“叫你进来,磨蹭什么!”
这下听得真切!
李甘一边答应一边慌忙往里走、又在门槛外滞了一下,才又大着胆子、战战兢兢地进到何芝兰房中来。
“三锅头,你有什么吩咐?”说话间,李甘又习惯性地朝木隶讨好地笑了一笑,打个招呼。
“李甘,二锅头那边对你今晚没有什么安排吧?”
“哦,没有没有。二锅头那边如今不是有罗罗服侍着么,用不着我。”
说话间,李甘颇有久受冷落之后的寂寞之意。
“那好。大锅头的身体还不算好、我也一时走不开,一会儿你就代我去参加今晚的会议吧。”
“什么?我,我也能……”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
情绪激动之下,李甘不能自己、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在心里暗暗道:“这可真是苍天有眼哪!”
有机会露脸、还怕不能出头吗?
天杀的罗罗,等着瞧好吧!
当然,现在还不是喜形于色的时候。
李甘老老实地躬身听着何芝兰温言交待和勉励,一时间竟有种不可言说的感觉。
其中杂有一丝悔意和愧疚。
难道自己真错了?
这时忽然听见云相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甘!李甘!臭小子,不好好保护三锅头,死哪儿去了?师姐,我能进来吗?”
看来这最后一句才是要点所在。
何芝兰不作声、木隶不作声,李甘更不敢作声、却已是面如土色。
李甘心中哀叹说:“特么的,中计了!”
房中人冷眼相看。
眼见云相已来到红线边,且看他敢再向前一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