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女正觉自己有些唐突,面上便有惶恐不安和羞红的色彩,略略有些后悔。不过,对自己的信心使她鼓足了勇气,于是平静地回答:“因为,因为那里的味道似乎有三种,其中一种虽被处理过,但我能闻得到……”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胆怯,渐渐如蚊唱,复不可听闻。
头领一呆。
中巫却是一喜:“头领,这孩子真是不错!我原本也有些不解,只有把握能确定两人,其实也正是三人方才更合推理。那日想来投降而被击毙的不正是两人么?看来老汉是先入为主了。”
于是,二人望向蛮女,颇为嘉许,神色颇为奇异。
蛮女却仍是不安,自己伏身主动远远离开二人,以免再听到不能听的机密。
二人浑不在意。头领再问:“现场如何?”
“伪造的遁逃现场,即水潭,在这场杀局中未显大作用,但我直觉似是关键,要严加留意;暗杀现场看似零乱,却留有线索,是否依线而动,发动权在我、主动权在敌。”
……
首战告捷。木隶的三人小组理所当然沾沾自喜的。
木隶最终还是参与了行动,雷大雷则请求他以后不带这么又骗又吓的,因为太折磨人了。满五则扁嘴而笑。
如果有泼冷水的人,一定会告诉木隶:巧得很、不幸的是也真是不巧!
真正的敌人也是三个:不过是一个看起来粗豪无计的头领,一个随时可能断气的糟老头,再加上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蛮人女子。
好象没有什么可比性和挑战性?
可是如果木隶的三人小知道:可是就这副模样的三个人凑在一起,随便研究研究,归纳出来的结论和推理便八九不离十、如此精准!那么这三个小年轻恐怕要被吓死!
再说蛮人军帐中。
只听头领继续问:“如何应对?”
中巫却没有马上回答,思索片刻之后,神色凝重,缓声说道:
“头领,老汉有疑问,不知当问与否?”
“你说嘛……?”
“老汉听到一些流言。”
“既是流言、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就不可当真,管他干什么!”
“可是老汉担心这才是汉人精心设下金钩钓之局的最终目标啊。”
“啊?那你且说是什么流言。”
“算啦,老汉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中巫却顾左右而言它,只摇摇头,又说:“不过头领不必担心。老汉想,这水潭很有可能是能让主动权易手的一个关键。”
“汉人狡诈,如果有风险的话还是莫要操之过急。”
“头领,如果不及时掌握主动权,老汉反而担心后面的风险更大!”
“头领不相信老汉?”
“怎会不信?你我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只是非同小可啊!……也罢,干了!”
见头领如此,中巫终于安心,更兼感动。他于是郑重躬身行礼:“老汉便是万死,亦不负头领信任。”
“中巫,莫又想着死!若真有闪失,万死莫赎啊!”
“头领明鉴!是老汉口不择言了!”
头领颔首,道:“那边,让谁去?”
“老汉当仁不让。”
“那你又得玩命辛苦了啦。”
“只要头领不弃,这条老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莫要再胡说!你的命才是真正值钱的!”
“赚够本啦,也就活够啦!再说就老汉这副身体,其实多活一天多受一分罪,唉,算了,——你又不是我,不会明白。”
“怎么不明白!可是别无选择啊。不过,事情还是让年青人去做,你动动嘴就行,毕竟好死还是不如赖活,活着,至少还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有老友,是不是?”
“嘿嘿,都这把年纪了,已经到了那边的老友不是比这边更多?好了好了,你犯不着生气、不是还要对这么一大帮子人的死生负责么?放心,放心,一心想死最后反倒会死不了的!老汉只是累得很,唉,不服老,不服老,终究还是老了啊,不服老不行。”
人无完人。
尽管细致推算了各种可能,中巫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敌人得手之后,究竟是从哪个入口逃走的?
不错,敌人是留下了痕迹:脚印。这次却是不加掩饰,直接通向离夹沟不远的一个水潭。不加掩饰也是掩饰!
——欲盖弥彰嘛。中巫心中也迟疑过,不过他最终还是倾向于相信这不过又是敌人的误导。
百密一疏,中巫最终还是有失算的地方。思路要是再向前走,他大概可以直接把木隶他们三个人从潭水中提溜出来了,哪里还用得着后来的劳心劳力。
他压根儿没想到的是,敌人真敢赌!这大概就是只在年青人身上才会有的血性吧?
事实上,完成暗杀任务的三人小组正是看中了水潭能瞒过鹰犬的优势,还故意冒险留下通向潭水的脚印。
雷大雷不敢赌,而木隶敢,他赌敌人不相信他们敢冒这个险。三人确实为此担了天大的风险、受够了压力山大的折磨。
不过,木隶赌赢了。
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当然自己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他们钻出水潭,小心潜行。
木隶和他的小组成员们终于气喘吁吁地回到卷轴空间;互相看看湿淋淋的样子,直呼狼狈、但也觉得值了。三人心里畅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一起看看他,傻笑半天、终于一齐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
这就算是共过生死了吧?
于是决定,索性更本色些。三个人不约而同,三下五下一起除去身上犹自朝下滴着水的衣物。
赤条条相见,真是坦荡啊……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战场搏命,生死须臾,谁都没来得及多准备套把备用的衣物。不过,因为没有异性在场,三人倒也满不在乎。
一直担惊受怕、饱受折磨的雷大雷,终于放松下来。也是,本以为生死一念间,很悬;谁曾想事情这么戏剧性!
任务轻松完成,小命保住不说,功劳是跑不脱了。再说经过再三观察和研判,木隶这家伙明显属于面冷心慈的那一类型。当然以后保不定会倒霉;但就目前来说,跟着他混绝对是不二之选!
可见自己还是有眼光的。
这样一想,先前所生的闷气尽皆于顷刻间化为烟云而消散殆尽了。而在他正自娱自乐、满脑子被更多不切实际的小野心、小算计填充得满满当当,准备以谄媚包装以付诸实践之时,木隶唤他了,要他给搓搓背。
这厮觉得真是想瞌睡时便有人递枕头!于是不禁喜出望外、奔走如飞!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搓背功夫吹吁成家传绝学。总而言之,他就怕木隶觉得不舒服、或者批评他不尽力。
“老大,感觉如何?”
“嗯,不错。是挺舒服的。”
“真的啊,那太好了,哈哈哈。”
“不过,我不习惯。”木隶冷冷地说。
“呃?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那就顺其自然啊;等你做老大做得久了,慢慢就习惯了哈……”
“二货!”满五忍他太久,终于骂出声来。
然而这个三人小组谁也不知道,罗盘山腹里,通道向外察看功能一直开启着。云相和众锅头一直忙里偷闲,对着三人的裸体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啧啧,那厮的腹肌不错哦!”
“哦哇,木隶的体毛油黑浓密,质地不错。”
“这个叫满五身材很好。”
“那位兄弟的才叫座:前-凸-后-翘,有型!”
“不行,盆骨大了。”
“你懂什么!不知道腰粗臀大好生养么!”
众人大笑。云相没有笑。他在暗中研究木隶。饶有兴致。专注而入神。
可是忽然有如心灵感应一般,木隶突然望向他,目光闪动、意味深长。
“咦?”
云相大为惊奇;正要毫不示弱地与他对眼,却是木隶的脸抢先发生了变化。
木隶挤眼、吐舌、搞怪;末了,竟一本正经地笑,完了……
真是出乎意料的一幕!云相唬得本能地一缩,一避。云相出指连点,口中气急败坏:“她娘的,你竟然也搞怪?你竟然也会笑?”
……“她娘的,你吓死劳子了!”
然而木隶却猛然给他个背影。
接着便见赤身露体雷大雷,正撅着光屁股卖力搓背,丑态百出。
众锅头不禁为之摇头不迭。然而这还不算完。
当雷大雷关于“慢慢就习惯……”的高论甫一出口,众人哗然,为之绝倒。
只见云相手捧下腹,痛苦呻吟,脸上似哭似笑:“哎哟,雷,雷,雷,特么的,连劳子都享受,享受不着的手艺,这样遭蹋,……”
这边厢,木隶才对雷大雷说:“你完了!”
“还没呢还没呢,耐心点,再有一会就结束啦!”
木隶几乎被这这家伙的过于专注弄得吐血!
于是吼道:“我是说:你——死——定——了!”
“什么意思?”
“云相在通道那边,看着、听着呢。”
雷大雷便拥有了一张猪肝色的睑。雷大雷悲痛地道:“天啊,我还能再相信人么?”
他把“人”字咬得特别重,只恨不能咬碎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