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缩头乌龟做得太过明显。一只巨大乌龟,再上咱们这些用来做炮灰的虾米乌龟。就这样等着人家来砸烂踩成肉泥吧我说。还战术,战了吗?战了吗?事后诸葛亮!长舌怨妇!
别尽说没用的,赶快藏起来。屁话先放放,等朝地府去的时候,路上寂寞,你可以自言自语个够!
别吵,别吵,闹够了没有?队长有话要说!——弟兄们,我是队长,派来传话滴……不约而同的嘘声试图打断那人的作态。
也不知谁在骂骂咧咧。或是故意说给木隶听的:队长呢?队长呢?死哪去了?
然而任凭队员们再怎么疯,都没有人管。
耳朵里象个菜市场。亏得木隶和那个马屁精还睡得着!满五这可怜孩子于是双手抱头,凄厉地尖叫起来,
“啊,妈妈的呀……”
好象有点可笑哦。奇妙的是,世界却一下子清静了。
雷大雷惊奇地打量着木隶。他的队长,蜷缩身体睡得正香。他面色红润、呼吸平和。
是最本色的襁褓中婴儿状。
“也不知道他醒来后,会不会尿床、会不会哭喊着大声索奶吃?”雷大雷很自得于自己思绪中突现的这个创意情景。于是在心里对自己哈哈一笑,就像断气时一般,偏头挺身,睡过去了。
他们两个不知道,可怜的搭档,满五,因为害怕而努力睁圆怒目,绝望而毫无意义地做着警戒。
同时,因为这两个不负责任的人,满五无奈地叹息。
……
两天以后。蛮人开始进攻了。
先前布置在最外围的拒阻措施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都被蛮人不费吹灰之力突破。各小组醒着的人,小脸尽白。
蛮人,顾名思义。肌肉型身体,蛮得可怕。
满五惊恐万状地仰望着巨大的脚掌,没有穿鞋,五个脚趾分得很开,不断迎着自己的脸落下,落下。每一记踏实后的轰鸣和震动都会让满五紧绷的心弦抽一下,似乎随时都会挣断。
满五不知道,这其实与后世的立体电影的观感是一样的。唯一的差别是:使用了空间卷轴之后,三人小组是看不见的虚影,蛮人以及狂踩他们的大脚则是实体而已。
总是赤脚奔跑如风的蛮人战士的目标是前方的罗盘山,就算看得见也不会在意的,不过是和蚁虫一般的存在罢了。
于是,散落在罗盘山各处的三人小组,有些醒着的人便都看见相同的一幕:巨大的臂膀、一轮,巨石离开投石机呼啸而去;数十支臂膀一轮、更多数不清的巨大石块呼啸而去。
所有人心中如同定海神针般存在的山中大殿、小广场,变成碎块、变成烟尘、变成肉泥(呃,如果有肉的话……)!
蛮人这样发威,当然是为了震慑:就算打不动乌龟壳,也要最大限度地吓吓;吓不出来,也能杀杀罗盘山人的威风。
受木隶节制的部下们,还醒着的,于是仿佛展开一场坚持或昏倒的比赛。
满五成为倒数第一名。他最后意外无比地看到,有个小组,跑出来两个人,竟然打着白旗,迫不及待地举手挥动示意,准备投降。
“妈的,也用不着这么快吧?”然而还没等到他骂出“汉奸”二字的第一个声母,粗大的狼牙棒已经向那两人击落、地面已变出坑来。
然后几只巨大的猎犬马上扑过去,很快就清理出两具干净光洁的骨架来。
疲惫和惊吓之下的满五终于也昏过去了。来势汹汹,一通狂砸乱打,若不是早有准备,罗盘山真会慌乱失措的。
骄傲的蛮人,无论是头领还是普通战士,都在放肆地嘲笑,喝骂,激将……极尽所有手段,行羞辱之事。不过是诱敌罢了,偏还就做得这么明显。
鹰犬出动的数量并不多,只是在空中盘旋和地下漫不经心地搜寻。
看来蛮人对罗盘山的手段也有所了解。所以,巫师和更多的鹰犬在暗处虎视眈眈。
这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的。
一直折腾了一整天,蛮人这才收兵回营,却不太重视设防护、尽是就地生火,席地而坐。不吝酒肉,便是青涩少年亦不怯惧、欣然入场。同样有奔放女郎,令人热血沸腾。
弹弦伴舞,蛮人夜歌。
木隶最后醒来。他踢了踢满五:“小伙子不错,进步了啊。醒醒……”
“他是给吓晕的。哈!”雷大雷惨笑一声。
“哦,这样啊。也好,以这种方式休息也不错,要不可得吓疯掉的。那句表扬转送给你。”
“还是老大你定力强啊。我可是给吓醒的。”雷大雷抹着汗,心有余悸地说。
雷大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蛮人的凶狠,早在河岔游击区时他就领教过了。他简直不敢想初时的风光,以及紧接下来的仓皇夜奔;这真是冰火两重天,……嗬,娘的,好不容易活下来、却还要再与这些恶狠狠的蛮人相见,他觉得人从而生至死,这都怕是不多见的吧?
祸不单行也就罢了,有这样的么?就算像满五那样,本能地埋头厥屁股,可是有什么用?生命危险还不是照样成串成群地在头顶上飞!
不过他还是心满意足了。
——再危险,担惊受怕的劳子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和在河岔时的绝望与恐惧相比,罗盘山实在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奢望了。
“河岔那边,怎么那么快?”一边观察在火光映照中蛮人战士的狂吃海喝,木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眼睛望着不远处,忽然向雷大雷发问。
“一马平川的,根本防不住。有蛮人的鹰犬助阵,再加上没有这个好东西,没办法藏、也摆脱不掉。”
“你以为这是个宝,其实真不要迷信它!制作起来费力,跑路的时候带不走,只能一次性使用的垃圾。”
“你是有得用,眼界自然要高些;要是有卷轴,弟兄也不至于那么惨,多少留几个么,劳子身边也有个支应使唤的,唉……”本想唠叨几句,雷大雷却打住了。
雷大雷偷偷打量木隶,本想做个“你懂的”的表情。
木隶却不再理他,陷入观察和思索,评估着,计算着。
不知道后面几天会怎样?可以想见,蛮人找不到人,打不开通道入口,肯定会发狂拿罗盘山的外围设置出气。
最主要的是,潜伏小队安放卷轴的地方和手法令人操心。
锅头们决定罗、河混合编队分组,除掉那些意味深长安排的成分,自然是以练手为出发点。之前他和队员们一直强调安放卷轴要利用周遭环境,一定要象往地里下种子一样,仔细观察、研究,安放前小心谨慎,事后才能安心。
所谓天时地利。善于利用外部条件的种子,不但长得快、长得壮,抗风雨,还不容易被野物刨食。这虽然是在家乡从事种植那一两年得来的浅显经验,对于战斗经验已经很丰富的木隶来说,道理却是相通的。
但这不仅是种子,更是上百个生命!相对于蛮人的强大,弱势的罗盘山,这是每少一个便要失掉十分力量的残酷现实。
但是除了让活着的人向先死的人学习到更多的经验和技巧而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代价太大!
木隶心头沉重。
第二天。这是一个太阳金光四射的早晨。
“汉人蛮子们且听着!”一个意气风发的蛮人傲然屿立,高声叫阵:
“你既求死、今我大军到此,为尔等送行!”
蛮军顿时欢呼雷动。
眼看这蛮人其实年纪不大,唇边初茸,却是强壮得很。很明显,他对这欢呼很是满意,深受鼓励,于是继续他的演讲:
“我家头领说了,概不受降!你等蛮子死路皆不可免!世间惟有热血战士,可笑你却如野鸡露股,只知道钻头觅缝!与其任我吓死,不如前来战死。蛮人之血,赐尔荣光!”
“来战!来战!来战!”
其余蛮人皆以刀盾互击,一齐来呼应他,当真是气势如虹。
“哈哈,劳子的屁股就在这里,你来咬啊,可恶的蛮子们!”雷大雷实在气不过,便切齿骂道。
回头看一眼满五,也不知是继续处于昏迷还是沉睡之中。
“还是你这样舒服点哦,劳子要么吓死,要么被气死,还会饿死,憋死……,咳,不说了不说了!再说真得烦死!”
在雷大雷变成话唠的时候,木隶正目光冷利地盯住那个志得意满的蛮人。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由不得他再次想到几年前月光下的那一场屠杀、那支透体而来的驽箭!
他于是扭头对雷大雷说:“你真的很烦?那就找点事做。”
“哦,……啊,老大啊,你有什么吩咐?”
“想想看,大家都死气沉沉的,不娱乐一下,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另外,蛮人气焰嚣张,但是有些后继乏力,要挑逗挑逗,要让他们累,就别让他们消停下来。”
“你——是——说?”
“少废话!先想清楚如何全身而退,找机会把那带头喊口号的干了!”
“得令得令,嘻嘻嘻!”
雷大雷喜孜孜地,简直连手都没个放处,狡诈地说:“办法早有了,这不是你没发话嘛,就没敢说出来,这样……,老大你看怎么样?”
“比较阴险,另外你的操作还有个问题发现没?”
“你说。”
木隶却卖着关子,只说:“这样好了,细节问题放一放;先花几天摸清楚那小子的活动规律,同时做些准备工作、顺便再把你的伤再恢复一下。”
雷大雷倒是比较理解,说:“也好,磨刀不误砍柴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