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弥漫中,一队日军大叫着冲了过来,虎子率领突击队员迎上去,刀光闪闪,双方杀成一团。虎子挥手一刀,一名日军士兵惨叫着倒下,鲜血飞溅,喷洒了近距离的林护士一身。
医生护士们虽然经历过战斗的残酷场面,但眼前这种近距离的生死搏杀,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突击队员每个人都背着一个沉重的背囊,死死捆在身上,里面全是弹药和干粮,是特一营弟兄目前最急需的,他们既要和敌人搏杀,又要护住行囊,其中的不便和艰辛可想而知。在背囊的拖累下,突击队员渐渐处于下风,有的兄弟想解下来放手一搏,敌人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敌人越来越多,不时有突击队员战死,虎子急红了眼。
突然,日军背后骚动起来,27师的一队兄弟杀了过来。日军招架不住,四处溃散。突击队员终于喘了口气,虎子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傻笑着看向两位女护士。
吴老四、廖真真等人被日军冲散后,躲进一个颓败的院落中,此处离周天翼小组隔着几处房子,他们原想和周天翼会合,无奈两边都有日军,不敢贸然行动,高勇智用口哨汇报他们这边有五个人,周天翼得知廖真真和小四川还活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吴老四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看到小四川脚下有一块铁片,猫着身子捡起来。
高勇智嗤一声笑了:“不嫌累得慌呀,这么高的院墙护着呢。”
吴老四吹去铁片上的尘土,抹了一把:“小心驶得万年船,俩蛋子没事儿吧?”
高勇智忍不住摸向裆部:“好你个老猫,老子刚把这茬给忘了,你一叫唤,又他娘疼了。”他在突围时为掩护廖真真受伤,所幸子弹没击中要害,他举起拳头要打吴老四,想到人家也是关心才这么一问,又傻笑着放下。
吴老四笑着打磨铁片:“改天请你喝一壶呀,老大兑现了。”
高勇智没好气地说:“知道,拿来吧。”
小四川乜斜道:“累不累呀你,都秦始皇他爷爷年间的事儿了。”他已知吴老四偷高勇智和李有才每人五块大洋买猪的事儿,故有此一说。
刘天童嗤嗤地笑了:“这小子,直接超过师傅老猫了。”蒙在他眼睛上的纱布还没有解下来,屋子已经塌了,他干脆和弟兄们一起待在院子里。
小四川看到吴老四不停地打磨着铁片,笑问:“师傅,我看到你后腚上还护着两块呢,嘛用?”
刘天童笑道:“那不叫腚,叫肾,也叫腰子,在腚的上面,知道你师傅为啥护两个腰子吗?”
小四川摇摇头,十五岁的孩子,哪里懂这些门道?
高勇智大笑:“那是造小孩的玩意儿,你师父还想着给你生个师弟呢。”
吴老四笑着笑着突然变了脸色:“方护士咋不见了?!”
廖真真下意识四下张望:“我说怎么不对劲呢?……不是一直跟着咱吗?”
刘天童急切地说道:“拐过巷口那会儿还听到她声呀?赶紧吹口哨联系,看在没在老大或副营长那边?”
此时,方芳孤身一人就躲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废墟内,她是在战斗混乱之际被冲散了。周边全是敌人,她绝望了,不知道该如何返回到特一营的人身边。方芳正要活动下身子,突然有脚步声传来,越发惊恐起来。
周天翼的口哨很快传来,高勇智对吴老四阴笑道:“还想着造小孩呢,老大可是放狠话了,方护士要是落到小鬼子手中,要剥了你皮炖着吃呢。”
刘天童嘘声道:“安静,老大在用口哨和副营长商量着怎么救方护士呢?”
廖真真焦急地说道:“都怨我,方姐她听不懂口哨这可咋整?”
口哨声传来,一名蛤蟆队员下意识用口哨回应,被小岛捂住了嘴巴。小岛恼怒道:“给敌人报信,找死呀你?”此时,蛤蟆队和特一营境况差不多,也被分散困在几个破败的院子里。透过院墙缝隙张望,小岛隐约看见隔壁院子中31师战士警觉的影子。像特一营一样,小岛所部也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物资弹药全部被31师炮火摧毁并被包围起来。台儿庄战役打到这个份上,终于出现了酷烈又滑稽的一面:日军包围着特一营,31师守军包围着日军,又被背后的日军包围着,27师又在背后把日军团团围住。双方交织在一起,谁也不敢轻易动手,谁也不敢冒险突围。
小队长凑上前来,说道:“小岛君,咱们的对手就在附近。”
小岛恨恨地说道:“注意警戒,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周天翼实在想不起来方芳是什么时候丢的,日军炮火太猛了,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死也要把弟兄们带出来,哪还顾得上方芳?
赵云峰说道:“我倒是看见她了,跟在铁蛋后面,冲过来一拨小鬼子,当时只顾着打了,没顾上她……”
周天翼点头道:“如果方护士还活着,应该就在附近。”
赵云峰愁眉道:“就算在附近,她也听不懂咱们口哨呀,这可咋整?要不,让老猫……”
周天翼摇头:“周围全是小鬼子,就算老猫再有神通,出去只有一个字:死!”
赵云峰叹道:“……那,还是要想办法呀。”
周天翼说道:“这不正在想吗?就算有一线希望,也要救,绝不能让她落到小鬼子手中。”
就在这时,孙嘉谋口哨询问:“要不要竖起军旗,说不定方芳就能看到了?”周天翼沉吟片刻:“竖起来。”这个决定是极其冒险的,日军一旦对孙嘉谋处发起攻击,特一营的弟兄被分散在不同的院子里,难以进行有效的救援。但这个决定又是正确的,一旦军旗倒了,弟兄们的心也就散了。人在军旗在,这是特一营弟兄们共同的信仰。周天翼豁出去了,他得冒险让方芳看到军旗,找准归队的目标。
队伍被打散后,方芳和廖真真失去了联系,听到口哨声后才知道和特一营的弟兄近在咫尺,她知道口哨是特一营彼此之间的联系信号,但在她听来更像是鸟语。她想大声呼叫,又担心招来小鬼子。绝望之际,她的眼前闪过一片红光,她看到了冉冉上升的特一营军旗。军旗饱受战火,旗面上的字迹有些已经模糊不清,她太熟悉这面军旗了,它是特一营弟兄的魂,她知道升起这面旗是为她,为她指引回家的路。想到这里,方芳忍不住身子一颤,两眼放射出希望的光芒。
特一营军旗升起来了,在断壁残垣中分外耀眼。
赵云峰低声命令道:“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
大米等弟兄枪上膛,高粱等弟兄抓起了手榴弹,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
吴老四等人同时看到了特一营军旗,廖真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我天翼哥这是冒险在给方姐报信呢。”小四川还是有些害怕:“这要是小鬼子发现了可咋办?”吴老四拍拍小四川:“你小子要记住,在任何时候,军旗都不能倒。”
小岛看到军旗同样兴奋,找了半天,特一营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若非有非凡的智慧,对手绝不敢在虎狼环峙的险境中竖立军旗,有那么一刻,小岛想冲过去拔了特一营军旗,最终理智占了上风,敌情不明,他不敢贸然行事。
炊事班长报告有一名弟兄生命垂危,急需救治,周天翼这边还有一个急救包,决定冒险冲过去抢救,他迅速在地上划出草图:“弟兄们看这里……”说话间,一只臭虫缓缓爬了过来,正好处在周天翼指向的位置。大米忍不住问道:“老大,那玩意儿是……”周天翼挥手打掉:“是他娘的臭虫,这边是老班长被困的位置,其实和副营长就隔着一个院落,中间有五个小鬼子。”
赵云峰说道:“老班长那边没有几发子弹了,还有一个重伤的弟兄,两边都有小鬼子,副营长他们冲过一个院落容易,要是惊动了那边院落的小鬼子……”
周天翼说道:“仗打到这个时候就好玩了,想想小鬼子是个什么情况?”
赵云峰点头:“和咱们一样的处境,两边都是敌人,躲闪还来不及呢。”
周天翼说道:“命令副营长,立即做好行动准备,继续找方护士。”
方芳和小岛所在的位置相距不远,她懂日语,从小岛和小队长的谈话中得知,蛤蟆队弹药和粮食都已经严重短缺,两人正在商量夜间偷袭的事。方芳解下头绳,把两颗手榴弹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把引线死死地扣在手指上。这一次,她再也不允许自己犯低级的错误了。
孙嘉谋用口哨给老班长传递消息后,率领弟兄们突然翻墙冲了过去,正在院中休息的蛤蟆队员猝不及防,来不及反抗就被孙嘉谋等弟兄干净利索地消灭。突然,隔壁传来一阵枪声,孙嘉谋大惊,飞身越过院墙。眼前的景象让孙嘉谋震惊:受伤的弟兄已经战死,老班长已经被几名蛤蟆队员围住。
孙嘉谋紧急用口哨示警,弟兄们快速翻墙进来,和蛤蟆队员杀在一起。一名蛤蟆队员吼叫着从背后扑向孙嘉谋,刚刚翻上院墙的高勇智来不及救援,匆忙中甩手一刀。刺刀离孙嘉谋咫尺之遥了,一声惨叫,蛤蟆队员捂着胸口倒下。
周天翼闻讯,迅速启动第二套方案,命令赵云峰等人发起佯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由他亲自带队前往救援孙嘉谋和老班长等人。方芳眼看着蛤蟆队员向老班长所处悄悄逼近,拉开引线,奋力投出手榴弹,两名蛤蟆队员被炸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