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峰城同时派来一名会识别收音机密语的人才,此为万全计,一旦电台被炸毁或突发事故,可以直接收听识别收音机中的命令,如今两人都被炸死,对外联系断绝,又接收不到指挥部命令,特一营要被困在这里了。
刘家湖村外,摄像机对空沙沙转动着,一架架飞机呼啸着从镜头中闪过。罗伯特不觉走出隐蔽的掩体,艾窝窝专注地拍摄着、记录着,对此没有察觉。一道亮光闪过,罗伯特被隐秘的日军士兵发现,艾窝窝猛然看到罗伯特身处险境中,大叫着冲向罗伯特,几乎同时,三名日军士兵阴笑着围上来。
日军士兵越来越近,已经来不及转移了,艾窝窝紧急埋藏所有的影像资料。镜头中能清晰地看到日军士兵的笑脸了,罗伯特一边后退一边冒险拍摄着,突然,罗伯特眼前红光一闪,逼近镜头的一名日军士兵倒下去。罗伯特大惊,又一名日军士兵倒下去,艾窝窝抬起头来,猛然看到廖真真出现在面前,怔住了。廖真真手起枪落,最后一名日军士兵惨叫着死去。
艾窝窝惊喜交加,正要对廖真真表示感谢,黑洞洞的枪口突然指向了她。
艾窝窝大惊失色,不由后退着:“……铁蛋妹子,使不得,使不得。”
罗伯特情急之下,挡在艾窝窝面前:“妹子,有话好说。”
廖真真冷着声用枪对准罗伯特:“一边待着去,没你说话的份儿。”
罗伯特挡在艾窝窝面前不动,廖真真绕过他,逼近艾窝窝:“好你个艾窝窝,我拿你当姐妹待,你敢耍我?”
“……妹子,听我解释。”艾窝窝后退着不小心绊倒在地,登时摔了个仰面朝天,罗伯特惊叫着一把抱起艾窝窝。
艾窝窝夫妇劫后余生,本想对廖真真感谢一番,不料却遭到廖真真一通奚落。罗伯特火气顿时上升,嘲笑廖真真无知,说他手中的摄像机也是武器,其作用远远大过廖真真手中的家伙。廖真真冷声道:“好呀,那就试试看,”说着用枪顶着罗伯特,“我数三下,你要是能用摄像机杀了我,我铁蛋也算见识了回新式武器;要是杀不了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艾窝窝正要解释,廖真真开始数数了,数到二时,日军飞机轰然掠过。艾窝窝大叫着飞身扑向廖真真,两人同时摔倒在地。廖真真被摔得不轻,回头一看,刚才她站立的地方正处于飞机的扫射点,要不是艾窝窝舍身相救,怕是见不到她的天翼哥了。
艾窝窝和罗伯特神色惴惴看向廖真真,不知这个疯丫头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廖真真强忍住笑,掏出手枪继续吓唬罗伯特:“我刚才数到几了?”
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廖真真登高远望,刘家湖方向一片火海,她发出凄厉的叫声,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此时廖真真已经顾不上艾窝窝和罗伯特了,她要去找她的疯子哥,哪怕死在一起。艾窝窝和罗伯特顾不上取走掩埋的影像资料,跟在廖真真后面冲向刘家湖。
廖真真一路喊叫着发疯似地冲向村子,艾窝窝和罗伯特很快就被甩到后面,拐过一个山坡,刘家湖近在眼前了,但见火光四起,四面硝烟。廖真真一声惊叫,脚下一滑,翻滚着摔下坡去。
日军飞机轰鸣着远去,刘家湖暂时在硝烟弥漫中安静下来。十几分钟的轮番轰炸,几乎所有的房子都被炸毁起火,有的正在塌陷。周天翼等弟兄浑身沾满了泥土,脸上被炮火熏的看不出本来面色了。
四处都是硝烟和噼啪作响的火团,一根冒着火的树枝从树上断裂下来,火花四溅,有嗷嗷的叫声传来,几头猪吼叫着从街巷里窜了出来,很快被吴老四等弟兄拿下。
赵老虎率领增援部队来了,遭遇撤出村外和前来增援的日军的前后夹击。赵老虎率部驰援台儿庄西门,还没来得及休整就接到命令火速驰援刘家湖,以疲惫之师对付前后夹攻的日军,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刘家湖一片火海,日军的飞机还在不停地狂轰乱炸,现在赵老虎所部又被日军死死咬住了,他想起了周天翼说过的那番话,特一营300多号兄弟的命在他手里捏着呢,顿时心如火焚。
电台被炸毁后,周天翼和指挥部失去了联系,目前伤亡情况不明,处境不明,赵老虎不知道周天翼是不是还活着,就算活着又能撑多久?他做梦也想不到周天翼的处境其实要比他好得多,有一点他是清楚的,他自己的部队现在已经被日军包了饺子,能突围出来就算万幸了。
周天翼昨晚和小岛狭路相逢,双方都是勇者,一时没分出胜负。周天翼想要小岛的命,小岛想拔周天翼的旗,一通混战下来,双方损失都很惨重,周天翼战死了几十号兄弟,小岛看身边的人死的差不多了,也就没再坚持,回去赶紧整休部队。周天翼猜想小岛不会一觉睡过去,很快就会醒来随着大部队杀个回马枪,让孙嘉谋提前做好准备。不出所料,小岛果然率残部跟着大部队杀了进来。
孙嘉谋捅捅郑三炮:“你打飞了人家的军衔,人家打穿了你的酒葫芦,算起来你还是赚了,蛤蟆队很快就杀回来,这次别耍了,直接照着脑袋打。”
郑三炮没有像往常闷哼一声,直接咬紧了牙,他最恨有人摸他的酒葫芦,更别说差点把它打碎了,那可是他的心上宝贝,他的最爱。
村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小岛心想对手不会轻易被炸死,越发小心翼翼起来。郑三炮瞄上了小岛,正要开枪,哗啦一声,一栋房子倒塌,尘土四溅,与此同时,郑三炮开枪射偏目标,小岛并未惊慌,循着枪声来处寻找狙击他的人,被小队长一把拽过。
随着郑三炮一声枪响,特一营弟兄四面冲杀而来,小岛率蛤蟆队拼死抵抗。一名蛤蟆队员偷袭吴老四,老孙头抡起砍刀,勾住对方脖子用力一拉,蛤蟆队员惨叫着倒下,一名蛤蟆队员从背后扑过来,老孙头倏然转身,砍刀差点劈开他的脑袋。吴老四大笑:“老孙头,好身手。”拉着小四川隐蔽起来。
郑三炮吼叫着一路追击着小岛,拐过一个街巷,小岛回身一枪,郑三炮猝不及防,被击中耳部,顿时血流如注,几乎同时,郑三炮也对小岛开枪,突然眼前晃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快速倾斜枪身,饶是如此,刘天童还是被击中右臂。
郑三炮跑过来为刘天童包扎,被一拳打倒在地。李有才冲过来,一时找不到包扎药布,情急之下撕开了自己棉衣,嗤的一声,棉衣撕裂开来,扣子挣开,从李有才胸怀中哗啦啦掉出怀表、八音盒、大洋等物件。这些物件显然是从日军尸体上搜寻而来的,李有才撕下一块布,为刘天童包扎起来。
郑三炮闷声捡起散落的物件,包好,放在李有才脚下,拍拍李有才,吼叫着冲向日军。刘天童掏出一个精美物件:“半仙兄弟,多谢了。”
李有才接过物件揣进衣兜,笑道:“自家兄弟,客气个啥?走,那边去。”
在高勇智的掩护下,李有才和刘天童顺利撤到安全地带。
小四川忍耐不住,正要跳出掩体,被吴老四一把拖住:“好小子,活腻歪了是吧?”
小四川挣脱道:“师傅,再在这儿耗下去小鬼子就没得杀了。”
吴老四拽着小四川不放:“外面这么多弟兄呢,还轮不到你小子出风头。”
小四川不再坚持了:“师傅,知道你是好意,可这保护哪天是个头呀?”
吴老四松开手按住小四川的头:“慌啥?该出头时自然会让你出头。”
惨烈的巷战,刀光闪闪,血水飞溅,黑豆收刀,抹了把脸上的血水,一名蛤蟆队员从背后偷袭过来,炊事班长抡圆了菜刀,蛤蟆队员惨叫着倒下,钢盔滚落而来。炊事班长大喜,下腰捡钢盔,院墙上突然跳下一名蛤蟆队员,明晃晃的刺刀扑面而来,黑豆来不及呼救,飞起一脚,炊事班长刚刚摸到钢盔,冷不防被踹翻在地,蛤蟆队员扑空,重重地摔倒在地。
黑豆干掉蛤蟆队员,捡起钢盔戴在头上,转动,似乎感到不对劲,又摘了下来,一弹飞来,正中头部,黑豆摇晃了一下,钢盔掉落下来,身子訇然倒地。
炊事班长扑向黑豆,声嘶力竭地喊道:“——黑豆兄弟。”
黑豆大睁着眼睛死去,炊事班长慢慢合上他的眼皮,拽下黑豆脚腕处的红线绳,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十几名蛤蟆队员围上来,为首者正是小岛。小岛布满血水的脸上写满了古怪的笑意,突然一声枪响,郑三炮吼叫着从巷口冲了过来,对准小岛就开火,小岛闪身躲过,与此同时,炊事班长拉响了引线。
手榴弹冒着火花飞来,小岛翻滚着避过,来不及避闪的一名蛤蟆队员被炸飞。硝烟弥漫中,郑三炮边跑边举枪锁定了小岛,正要开枪,脚下一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笛声、口哨声四起,弟兄们迅速围拢过来,已经不见了小岛的影子。
廖真真一路喊叫着发疯似地冲向刘家湖,接近村口时,十几名蛤蟆队员喊叫着窜出来,猛然看见廖真真提着枪冲向前来,窜在前面的吓得掉头就跑,被小岛一脚踹倒。廖真真没想到迎接她的居然是一群鬼子,她很清楚,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了,打出这一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被乱枪打死,一是成为俘虏。她现在还不想死,要死也要和她的天翼哥死在一起。要想脱身,只有动用真家伙了,尽管她有些舍不得。敌人越来越近,情势越来越危急,廖真真心里怦怦乱跳,她慢慢蹲下身子,把枪放在地上,她知道此举会松懈敌人几秒钟的警惕,有这几秒钟足够了。蛤蟆队员哄笑起来,就在这时,廖真真以极快的动作掏出那颗美式MK2手榴弹,挑开拉环扔出去。
一声巨响,冲在前面的蛤蟆队员被炸飞,廖真真迅速捡起枪,正要乘乱撤退时,小岛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廖真真正要开枪自杀,被小岛一脚踢飞,几名蛤蟆队员冲过来,廖真真奋力搏斗,很快就被按倒在地,其中一名蛤蟆队员发现逮住个女的,淫笑着撕扯她的衣服,被小岛一脚踢开。
不远处,目睹此情的艾窝窝大惊,忍不住喊叫,被罗伯特一把捂住嘴巴,罗伯特含泪摇头,拉着艾窝窝迅速隐蔽到安全地带。
高勇智等弟兄们挖坑掩埋死去的弟兄,此次战斗,又有几十名弟兄战死,除老狼等几个老兵,死去的大多数都是新兵弟兄。高勇智伤口被震开,左臂渗出殷红的鲜血,郑三炮默默接过镐头,闷声刨了起来,他受伤的耳部不知缠绕了一圈什么东西,看上去怪怪的。
刘天童和赵云峰等弟兄从巷口走出来,每人都抱着一个死去的弟兄。刘天童受伤的右臂看上去已无大碍了,走过郑三炮身边,狠狠剜了郑三炮一眼,郑三炮闷哼一声,抡圆了镐头刨下,镐头击打在石头上,咔的一声,镐头把断裂开来。
炊事班长抱起黑豆放进坑中,无声地抽泣道:“黑豆兄弟,这么多弟兄陪着呢,不怕。困了就迷糊会儿,这儿风景好,上风上水……”
一声闷响,树木摇晃了一下,周天翼踏上制高点用望远镜观望,意外地看到淹没在日军包围圈中的114团军旗,下令立即集合队伍,紧急驰援赵老虎。
特一营弟兄从日军背后突然杀出,正在绞杀赵老虎部的日军遭到袭击,一时阵脚大乱,赵老虎乘势率部突围。一番激战,日军被击退,赵老虎浑身血肉模糊的,他大笑着捣了周天翼一拳:“好你个周疯子,可算是见到活的了。”
周天翼回敬一拳道:“好你个赵老虎,还以为你挂了呢!”
赵老虎苦笑道:“看这事儿拧巴的,我来救你,没成想被你救了。”
第27师第80旅旅长侯象麟,奉命前来接替特一营驻守刘家湖。
刘家湖阵地虽然保住了,但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烈,特一营损失了近百名弟兄,赵老虎损失了两百多弟兄。刘天童受伤了,高勇智受伤了,就连号称不死鸟的老猫吴老四也被流弹击中,好在他事先早有防范,用一块铁片护着才逃过一劫。尽管最后胜利了,却难以让人高兴起来。
廖真真至今杳无音信,周天翼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