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22师滕县城防司令张宣武,奉命前来迎接你们。周营长一路辛苦了。”
“老猫人呢?”高勇智突然一声惊呼。
“瞎咋呼什么?”周天翼呵斥道。
“老猫不见了!”
“还愣着干啥,给老子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廖真真、李有才等几十个弟兄立即折返寻找。空旷的野地里,弟兄们边寻找边四处呼喊着老猫、老猫兄弟。豆包翻动一具尸体,惊呼道:“找到了,这有红线绳,是老猫兄弟!”李有才飞奔而来,尸体被炸烂,已经无法辨认其面部特征了。李有才端详片刻,褪下红线绳,神色凄然道:“不是老猫,是新招的小兄弟,把他埋了。”几名兄弟围过来,迅速用铲子挖出一个坑,把死去的兄弟埋了。
李有才边走边问豆包:“小兄弟,听口音,本地人?”
“西关陈家峪,半仙兄弟,你……”
“咱老乡,我李家沟人,出来当兵有些年头了。”
“李家沟?在我们村西,就隔着一条河呀,前些日子我爹还去给人用偏方治痨病来着,他家有个儿子早些年也出来当兵了。”
“这痨病可是难治,”李有才一怔,“……也有人出来当兵,那家人姓啥?”
“姓啥没打听,听说住在村西头,门前有棵歪脖子大柳树……”
“这都啥时候的事儿,老人家要不要紧?”李有才急促地追问。
“就我来当兵三两天的事儿,听我爹那话音儿,怕是没救了……”
一声口哨传来,豆包跟随廖真真等人而去。李有才含泪目送弟兄们远去,呢喃自语:“老大,对不住了,老父亲重病缠身,怕是没几天了,我得回家看看,咱特一营没有逃兵,我也不会当逃兵,就回家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回来打我骂我枪毙我都行……我娘死得早,家里就老父亲孤零零一人,我得尽一回人子之孝……”
援兵的到来让周同看到了希望,命令孙师爷尽力招待周天翼所部官兵。
两次逃跑未遂,孙师爷忐忑不安,他安排柳红小心服侍廖真真等人。廖真真得知柳红的小妾身份后,毫不留情地把她一顿奚落,孙师爷陪着笑脸虚与委蛇,心里还在谋划着如何乘乱脱逃。
在周同的带领下,周天翼亲自把梦菲安全护送到位于西关电灯厂的122师临时指挥部。王铭章热泪盈眶,和周天翼紧紧拥抱,两人身上都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道,相机扑闪了一下,艾窝窝拍下了这个画面。
多少年后,当艾窝窝回想起这一幕时,依然为之感怀,情绪难以平静,这是一种无法用文字表述的情感,只能用心灵去感应,相对于硝烟弥漫的战场,这个画面更能触动人心。艾窝窝能感受到王铭章此时的心理:尽管周天翼带来了不足一个营的兵力,毕竟是援兵来了,这对守城将士来说是最大的激励。
梦菲打开公文包,亲手把机要公函交给王铭章。王铭章打开,心神为之一震,是蒋介石的亲笔手谕:“之钟吾弟,见字如晤:滕县为津浦线之军事重镇,关系全局,务必固守滕城三日,迟滞敌军,以待后方陇海铁路转运增援兵力,巩固徐州。城防副本交机要员带回存档。中正。”
机要文件和中正剑交接完毕,王铭章当场写了回复,并把城防图副本交付梦菲,梦菲不动声色,把城防图副本小心地收好。小四川端来一杯热茶,周天翼看到他一脸娃气,好奇地问他有多大,小四川说15岁,周天翼大为感慨。
尽管援兵有限,王铭章还是希望能够兵分两路,一路增援东关,一路援助西关。周天翼明白王铭章的心思,援兵多少不在其次,主要是能够激励守城官兵的信心,于是兵分两路,一路由他带领增援东关,刘天童带另一路增援西关。
几乎在周天翼率部杀进围城的同时,孙嘉谋一行也临近滕县地界,沿途遭遇几次伏击,死了几名弟兄。赵云峰忧心忡忡,担心弟兄们进城后贞子的阴谋会得逞,孙嘉谋安慰赵云峰说:“就算她阴谋得逞,也会被滞留在师部,沿途要是顺利,最多半个时辰即可到达。一旦咱们进城,她插翅难逃。”赵云峰说道:“日军正在对滕县进行合围,凭咱们十几号人,没有川军接应,怕是很难突破日军防线。”孙嘉谋说道:“县城南关防御相对薄弱,日军正在大举集结,绕道东关也不行,那是日军进攻的重点地区,只有西关或可一试。”说话间,山林中闪过日军士兵的身影,被赵云峰警觉地发现,一声口哨,弟兄们迅速分散隐蔽起来。
日军率先发起攻击,孙嘉谋率几名弟兄依托地形掩护回击,赵云峰率几名弟兄悄悄从日军背后合围而来。随着赵云峰一声口哨,几名弟兄跳起来,在日军背后猛烈开火。与此同时,孙嘉谋一声令下,弟兄们从隐蔽处逃出来,对准敌人猛烈开火,日军猝不及防,倒下一片,回过劲来,迅速散开,依托有利地形还击。孙嘉谋和赵云峰前后夹击,很快占据上风,日军不时有人倒下。枪声引来了附近的一队日军,迅速对赵云峰小组合围而来。日军少佐指挥官下令攻击,被隐藏在巨石后面的小兄弟一枪撂倒在地。小兄弟在击毙日军少佐的同时,不慎暴露位置,被当场打成蜂窝。赵云峰眼睁睁看着小兄弟惨死,顾不上危险,跳起来就是一梭子。一弹飞来,赵云峰身子趔趄了一下,但他没有倒下,拼死冲杀上前。
这简直是求死的战法,孙嘉谋飞身上前,把赵云峰扑倒在地,一队川军闻声赶来,在日军背后发起猛烈攻击。一番血战,日军败退,战场上沉寂下来。
赵云峰抱着为掩护他死去的小兄弟,默默地褪下他脚踝处的红线绳,忍不住泪流满面,他的衣袖被鲜血染红,一名小兄弟迅速为他止血捆扎,战死的几名弟兄被就地掩埋。
“报告长官,我是川军25营侦察连连长汤星义,请指示。”
“特一营副营长孙嘉谋,奉命到滕县和我部会合。”
“我部侦察任务结束,可以一起回城。”
“谢谢汤连长率川军弟兄解围。”
“都是国军,孙副营长客气了。有一条小道,可以绕开小鬼子的防线。”
赵云峰还在担忧贞子的事儿,她不会甘心被滞留师部,一定会找机会逃脱。孙嘉谋说:“她不会这么蠢,要是跑了,王铭章将军会立即调整城区布防,那城防图就成了一张废纸。作为一个高级间谍,不会做出这等低能的事情,城里应该有接应她的人,这样才能万全。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定还有比城防图更重要的事情。”
西城门遥遥在望了,弟兄们加快了脚步,突然,一队日军从沟壑中冒出头来。
一阵短促的火力,十几名日军倒了下去。一名日军挣扎着对川军战士开枪,被赵云峰一枪干掉。战场上沉寂下来,孙嘉谋捡起一把三八大盖,递给身边的川军战士,一发炮弹呼啸而来,孙嘉谋猝不及防,被川军战士扑倒在地。
几十名日军冲过来,为首者正是小岛,赵云峰甩出一颗手榴弹,迅速靠近孙嘉谋。小岛使用了掷弹筒,川军战士和孙嘉谋等人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副营长,敌人来势凶猛,我掩护,你带弟兄们撤。”赵云峰端起缴获的机枪就要冲出去,被孙嘉谋死死拉住。
一轮轰击过后,小岛率部借助地形掩护,一步步逼上来。小岛侧翼不远处,一个人影从沟壑中冒出头来,是身着日军服装的李有才。李有才枪口瞄向小岛,手指勾向扳机,身子微微颤抖,突然枪声大作,大批川军战士从小岛背后掩杀而来,孙嘉谋等人乘势发起攻击,小岛并不怯战,率部直扑孙嘉谋。
李有才看到孙嘉谋处于危险中,迅速开枪,袭击孙嘉谋的日军被击毙,川军大部队冲过来了,小岛不敢恋战,率众仓皇撤离。李有才目送孙嘉谋等人远去,借助地形掩护,迅速离去。
东关城头,碎石飞舞,硝烟弥漫,十几辆坦克轰鸣而来,城门岌岌可危。张宣武亲临城头指挥,川军充足的手榴弹显示了巨大威力。随着一声令响,几百颗手榴弹向着同一目标飞去,逼近城墙的一辆坦克炮筒被炸断,履带被炸飞,跟在坦克后面的十几名日军被炸得血肉横飞。被炸毁的坦克随即起火,驾驶员掀开塔门刚刚露出头来,被迎面飞来的大手榴弹砸晕过去,手榴弹掉进驾驶舱轰然爆响,车长及炮手被炸死在车内。
十几架日军飞机低空飞来,开始了第二轮轰炸。川军有限的防空火力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十几箱手榴弹被日军炸弹引爆,强大的气流把周边的川军战士推向半空,跌落在城外。城头上毫无遮挡,张宣武眼睁睁看着手下的弟兄被炸死,抓起一颗手榴弹抛向迎面而来的飞机。一阵火舌破空而来,警卫员飞身把张宣武扑倒在地,自己被当场打成马蜂窝,张宣武翻身起来,抱住警卫员咆哮着。
周天翼率部驰援而来,援军的到来让守城的川军倍受鼓舞。周天翼下令开火,霎时,掷弹筒怒吼起来,轻重步枪一齐开火,手榴弹雨点般从城头上落下。日军坦克掩映在一片炮火声中,凄厉的呼救声四处可闻,膏药旗被凌空炸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