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叶晗的瞬间仇然的心就落下去了,来不及感慨眼前的尸体是不是也曾经赚取过她的感情,放弃王冠与荣耀的骑士王已经近在眼前,挡住她去路的复制者在顶级的魔力下倒地,生死不明但已经没人在意了,这个厮杀的战场上没有会为同伴的死亡驻足的人,大家都只是因为力量和立场被归结在一起而已,何况悲伤的时间根本不存在,比如现在,只是瞥一眼的功夫,夹带着流风力量的刀刃已经落在头顶。
真快,仇然微笑着想,不愧是折服了万千骑士的王,她被称作最出色的英灵之一,可是面对面时,却没能展现她最完美的风姿,神杀枪的尖端穿透她的后心,仇然身前的影子直立起来紧攥住主人头顶的剑锋,Saber听到仇然低声说:“你本该是一骑当千的强者,可是你放弃了你的荣耀,也放弃了骑士的战场。”
“背叛骑士道的人,终将死于骑士道的背叛者?”她看着身前的剑尖,已经无力回头看看偷袭自己的是谁了,她很谨慎了,每一个陌生的杀气都无法锁定她的后背,这样的骑士不该因偷袭失败,除了背叛。
仇然伸手摸摸她的脸,“神杀枪的速度没人比得过,更何况他潜藏了那么久,对不起,骑士王。”
“该我谢谢你的,”她笑得惊为天人,天使最美的那一刻,就是站在天堂的边缘,斩断自己翅膀坠落人间的时候,“谢谢你,毁了让我唾弃的这个自己……”
仇然不语,看着昔日的少女,后来的王者,在步步荆棘里盛放的钢铁玫瑰,凋落于自己最痛恨的黑暗里,你那么厌恶背叛,厌恶到至死都痛恨着无可奈何的自己,可是……另一个人倒是挺自得其乐的样子。
暴怒的前同伴在意识到被背叛后对市丸银怒吼举刀,后者笑眯眯地左躲右闪,最后停在仇然身后,像个被包养庇护的小白脸……
“我可是被自己人视作仇人了,你不负负责任?”调笑的话落在仇然的耳边有点刺耳,但也没办法,你不可能揪着每一个不理解死者悲壮凄凉的人去细数她的平生,而且严格说起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仇然自己。
“你……”话音未落,赫子已经欺上来了,被市丸银眼疾手快挡在身前,笑道:“你的骑士好像也不太喜欢我。”
“大部分骑士类的人都不会喜欢你。”仇然立即反唇相讥,冲叶晗摇了摇头,后者立即收回武器,用眼神询问这个一看就不是个正常复制者的长得像原版一样的家伙为什么一个不注意的功夫会站到他们战斗核心的身后了?而且还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
仇然在看到这样的眼神时愣了一下,好险漏过来自对面不知名的一发冷枪,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的火车上,那个遗世独立,前一秒还跟邻座小孩子微笑,下一秒已经面无表情仿佛放空灵魂的孤独少年,回来了。
支援军队的回归并不是敌人唯一的噩梦,几大区的援助力源源不断涌入战区,屏幕前的鲁鲁修咬着牙一拳捶向桌子,“为什么当初要让井上织姬就去做卧底!妇人之仁……呵!妇人之仁!”
夜神月在一边若无其事地耸肩,“是她自己主动请缨的,谁让你这么信任她?”
“Geass之下没有人会说谎!她给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给她下的命令也是绝对服从!”暴躁的君王从不曾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一切只是基于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可是这样的自信这一天这一刻被打破了,有人发出不自主的嗤笑,却也有人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这个世界太多元化了,我们的存在不是唯一,我们的霸权也不再是霸权,所以Geass的绝对性和独特性也不见了,谁知道那是不是另一个精神力霸主的圈套呢?”
“你觉得这是他们的计谋?不会的,他们也在试探不是吗?”
“所以答案很清晰了。”夜神月修长的食指敲击着自己的脸颊,“终于要登场了,我万分好奇的第三方。”
“撤退吧,退不掉的,就永远留在那里吧。”指挥者这么说着,房间外的女孩看着天花板,很久很久之后低声道:“想要,见他。”
“嗯?”身旁的男人低声询问,“想他了吗?我带安娜去见他,好吗?”
“……”女孩回头看着身边的男人,陌生而俊秀,连视线里的灰暗都藏不住的俊秀,“带我去见……尊?”
“当然,嘘……”男人狡黠地把食指放在唇边,像是要恶作剧的邻家大哥哥,“别出声,跟我来。”
一场恶战,打到天色渐晚,城里开启探照灯,透过玻璃罩子照亮整片战场,残骸和血肉在强光之下映出刺眼的色泽,扎得人角膜生疼,仇然应该算是出战的人里战斗最少的一个,饶是这样背后也被失神刹那的那一发冷枪刮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可能叫冷枪听起来不太恰当,论威力说是激光倒是更恰当,医疗队检查伤口后鉴定为机械类放射的激光烧灼性伤害,裴乐儿立即恍然大悟,“超人?”
“那我现在应该也不需要医疗队费心了。”仇然回以一个和善的微笑,不太明白为什么险些丢了一只胳膊都堵不住她这张不经大脑的嘴?
绑着一身的绷带,仇然只穿了一件背心出门,看到没有受伤的复制者和人类驻军还在战场上翻找幸存者,多找到哪怕一个,那都是他们赚到了。
叶晗似乎不太放心大喇喇离开防护罩保护范围的这帮捡尸民众,一言不发站在玻璃罩外看着他们,果然自愈力高就是好啊,而且运气也很重要,自愈力同样不低的魏一凡就因为挨了赤瞳的村雨一刀现在还在手术室里缝伤口,据说已经烧掉一打纱布了。
仇然走到他身边,歪着头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少年的脸,明明还是一个人,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安静孤僻,可就是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似乎现在才能隐约看出来这个昔日里笑意和煦风靡高校的优等生有多好看,少年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问道:“怎么了?”
仇然想了想,“听征樊说,你带回来一个女孩子,把她关在地下室了?”
“她很危险,别过去。”
难得的提醒,仇然不由得失笑,“那是你妹妹?你舍得?”
叶晗没出声,他不善解释这一点倒是一直没变过。
又等了一会,仇然又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征樊是谁?”叶晗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吸血鬼,仇然也知道,他问的不只是这个。
“一段有点巧合的经历,不过放心,他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仇然递给他一罐咖啡,这动作暗合了太多的画面,叶晗愣了一瞬,顺着伸过来的手臂看到背心肩带下遮挡不住的大片伤疤,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