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直至多年以后,回忆起现下颇有些惊心动魄的一幕,刘俊还是不知道(用简珊的话说)自己当时的哪条神经搭错了。
总而言之,脑子一热,一向淳朴老实的乖宝宝刘俊居然突然一头向将要进行第三拜“夫妻交拜”的钱肥猪和吴彩凤冲去。
那股蛮劲儿,反正简珊是拉不住的,也没去拉他。
整个礼堂沸腾了!
那厢钱肥猪被撞得直接向他未来岳父大人斜倒过去,那身肥肉几乎没把吴县令压个一命呜呼。也幸得他们家的椅子够结实,不然伤情更加惨重。
这厢,楚天傲一把震裂了他手上弱不禁风的手铐,准备随时情况一不对劲,马上把恩公救出去。
至于简珊么?剽悍的女人不需要保护。
简珊心里那个着急啊,原来还想着钱肥猪在成亲的大喜日子里,应当会心情大好,大赦他们。这下可好了,刘俊这一搅局,他们是甭想有一线生机了!而且死得更快!
就在简珊也想着眼睛一瞪,以蛮牛撞红布的劲头往外冲时,事实上,她的脚已经拔地而起,即将形成无敌风火轮状态了,只是,在她就要狂飙而出的一刹那,一只慢条斯理的手伸了出来,却甚是精准地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
寒子墨手上的手铐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扔到什么地方去了,苍劲有力的手并没有故意使劲,却压迫得简珊动弹不得,他脸上挂着那万年不变的闲适微笑,“珊珊这是急着往哪赶呀?”
那笑容那叫一个碍眼,一个刺目啊!简珊真后悔没随身带个墨镜,最好能把那极具杀伤力的“寒式笑刀”反弹回去。
“投胎!”简珊很顺口地回他一句。见他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索性也不挣扎了,乖乖站好,整理衣服。好女不与男斗,你说是不是?
“珊珊真会说笑。”寒子墨见她放弃逃跑了,便也把他尊贵的手从她的粗布后领处松开。
“原来是玩笑,如今估计快要成真了。”简珊眼睁睁看着她家笨牛刘俊小伙已被反应过来的家丁制服在地,双眼圆瞪,头发散乱,衣冠不整,有种杀红了眼的疯狂,犹如受伤了的野兽幼崽,说不出的悲情。
眼前忽然就浮现了她家小妹,简单那个傻瓜,小时候总是被欺负,被欺负了也不懂得反抗,只会把自己蜷缩起来抽抽咽咽地哭,见到她来就用软软的可怜的声音喊她,“姐……”这么看来,刘俊可比她强多了。
也不知哪个心理在作祟,简珊一脚往身旁家丁两腿之间的重要一点狠狠踹过去,在对方惨痛的叫声中夺过他那粗细可与她手臂媲美的棍子。
“啊!”
简珊红着眼一路吼着冲过去,见一个揍一个,“叫你们欺负我家刘俊!叫你们欺负他!”
别说众宾客被简珊凶狠的模样唬得呆在原地不敢随意动弹,就连原打算拔剑救恩公的楚天傲也被简珊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住了。就她这样,就算穿上女装,估计也没人相信她是个女的吧?
“今天看来是无缘见识楚公子‘神游剑法’的厉害了。真真可惜。”寒子墨变戏法似地扬手一抓,那金灿灿的绸缎扇子便似凭空出现般的在他手上了。
楚天傲蹙眉,他就站在寒子墨旁边,但寒公子到底是打从哪里掏出扇子的,以他楚天傲如今武林排行榜第五位的眼力居然看不出?这寒子墨,绝非等闲之辈!
“虽然不久前简珊那女人已经问过了,但楚某还是想冒昧一问。”楚天傲见他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径自往下问道,“寒公子不冷吗?”虽说现下是十月天时(阳历已经到11月中下了),在南方天气也不见冷,但偶尔,也会刮一刮寒凉的晚风。
楚天傲话音刚落,仿佛是要响应他的话似的,忽然就从屋外吹进了一股强劲的寒风。
“……”
寒子墨发丝狂舞,衣袂翩翩,扇子却是纹丝不动,风过,他勾起一抹俊雅的笑,“见到珊珊如此活泼动人,寒某的心不禁沸腾不已啊!”
“……”
楚天傲瞧了半天,杀红了眼的简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一身凛然萧杀之气,那臂粗棍子使得虎虎生威,叫那些钱家打手个个惊得面容失色,到底哪里可瞧出半分“活泼动人”来?
半天,他才挤出一句,“原来寒公子好这口?楚某拜服。”
寒子墨淡笑不语。如此奇特的女子,确是百年难遇。
就在简珊一脚踩在混乱中摔倒在地上的钱公子的肚腩上,引来他杀猪般的惨叫时,外边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浑厚中带着几丝威严的声音响起,“都给本官拿下!”
“是!”整齐划一的应声后,便是可媲美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士兵的衙役们,手脚麻利地把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钱家打手,钱家老爷夫人,县太爷一个个拎起来,绑好,在上司面前排成一排。
“梅仁县知县吴道德,上前听罪!”那留着一把胡须,一脸正气的便是这梅州府的知府,吴知县的直属上司郝大人。
吴道德灰溜溜地上前一步,他倒是认识京城里的一些大官儿兴许可拉他一把,但是早便听说这郝大人铁面无私,难道作恶许多年的他今天便要栽在这郝大人手上?
“吴道德,你身为朝廷钦派的父母官,为官十余载,非但没有心系百姓,感戴皇恩浩德,反倒四处搜刮民脂民膏,官商勾结,民不聊生!你可知罪?”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大卷罪状及其作恶证据便甩在他跟前,迅速展开来。
吴道德脸色一白,惟有“扑通”跪下,哀声道,“下官知罪。”
于是,一场原来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抢亲闹剧,转眼间便成了官威凛凛的三堂会审。
简珊浑浑噩噩地看着原来在她乱棍之下挣扎的人被带走了,刘俊不知何时被扶了起来,就在她累得要一下子坐下的时候,她被带到了郝大人面前站好。
待到简珊的头脑恢复清明,能够接收并快速处理外来信息时,她就只听到郝大人的最后一句“……不知刘公子意下如何?”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便听到刘俊语气恭敬地说道:“如此便有劳郝大人费心了。请受小生一拜。”
回刘家的一路上,简珊才知道,这郝大人是远近驰名的明如镜,清如水的好官,出身寒门,苦读诗书,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也不知这郝大人是打从哪里听来的刘俊是条为官的好苗子,竟要收刘俊作他的门生!这可是羡煞不知多少读书人的好事啊!
郝大人的门生,哪个不是或考取功名,或名满天下?
天下真有这般好的事?
但瞧那郝大人一身凛然正气,刘俊又是一脸春光,比赚到一两银子还要高兴十倍,简珊也不愿往他身上泼冷水。
紧接着第二天,也不知哪来这么多空闲的郝大人竟关心起刘俊的婚姻大事来了。说是听说了他与吴家小姐之间的故事,深受感动,愿为他们作证婚人。
面对即将成为自己恩师的郝大人的一番美意,刘俊又怎么会拒绝?吴家小姐就更不会了。吴家已没落,难得如今前程一片大好的刘俊还愿娶她为妻,她感动得只差没哭个三天三夜了。
于是,第五天,他们便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直至刘俊夫妻俩人向她奉茶,简珊还是有种一脚踩在云端上的不踏实之感。
一切都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刘俊的前途有保障了,媳妇也娶上了。她该高兴才是,毕竟,在这古代,让她唯一牵挂的刘俊也已有了着落。但是,兴许是这一切发展太快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心中不踏实,或是,也不知为何,她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某一角突然变得空空落落的。
以后若是她妹妹简单出嫁了,她也会是这般感觉吗?
一想到自家妹妹,简珊心疼了,简单大学还上得顺利吗?有被人欺负么?有哪个贱男生敢勾引她么?
看着刘俊生活正朝着幸福美满的方向前进,简珊这几天却是显得心神不宁,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逮住一个算不上月黑风高的日子,刘俊大着胆子把简珊请到屋前榕树下说悄悄话。
“小弟瞧珊珊大姐最近这几天颇有些心神不宁,可是有烦心之事?”刘俊这几天虽然忙,但简珊的异样还是让他上了心。这不,逮着一个空闲,他便跑来问候对他恩重如山的珊珊大姐了。
“我在想,我也该是时候离开了。”看着人家一家子和乐融融,似乎已经没她什么事了。而且,只要她还在,刘俊便会处处以她为先,这样既不利于他自身的发展,也不利于他们夫妻间的和睦。
只是这天大地大,无处是她家,她也不知该从何寻找回去的路。
江南首富倒是条线索。但她一弱女子上路,只怕没走到江南,她便先光荣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