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有个女人收到了她嫂子的一封信,信中说:“哈蒂,我要是像你有那份写作天赋,我就会拿起笔杆,让国人都明白,奴隶制又有多么的可恶。”
他不知道哈丽特·比彻·斯陀看完后捏紧了拳头,这个女人的手这时捏得像男人一般有力,然后她就感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她看到一幅幅画面几乎伸手可及,它们犹如一股无法抵御的潮水向她迎面扑来。她将这些画面拿过展开在读者面前,立即那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至少使30万美国人臣服。
《汤姆大叔的小屋》1851年6月起先在华盛顿一家反奴周刊上连载,1852年5月出单行本,销量惊人,将南方和北方同时震惊得目瞪口呆。十年后,林肯认识了这位促成了一场大战的小妇人。
林肯懒洋洋地躺着,思考着一些问题,一有所得他就会抓过纸笔将它写下。他现在似乎一心一意地要做个好律师,他觉得做律师必须劝阻人家打官司,要尽量和解,打官司往往只能讨得个说法,却在聘金、费用及时间等方面遭受严重的损失。他觉得再没有比挑拨人家打官司的人更恶劣的了,应当在行业中发扬道德风气,以便把这种人清除出去。
他觉得做人一定得诚实,这是他的做人准则,他希望别人也如此,特别是做律师之人,如果“在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预先就同意作一个恶棍,那你还是宁可另外选择一个职业为好。”他对聘金问题也有一番特别的考虑,“这远远不止是一个牵涉面包与白脱油的问题。处理好这个问题,律师和当事人就两得其利。索费决不可过高。”林肯到目前为止尽管摆脱了债务,但仍很穷,他办案子收费却仍很低,1853年他办了四个案件总共只收了30美元。
有一次一个当事人送他25美元,他说他太慷慨了而退回了10美元。林肯还反对预收全部聘金,如果一个人预收了全部聘金,林肯1850年7月写道,而他还照样一如既往对案子感兴趣,那他就是真正了不起了。
林肯后来写给费尔的自传说,“从1849年到1854年,首尾两年包括在内,我以空前的刻苦精神从事律师工作。”那个时候,在斯普林菲尔德的大街上或在法院,常可看见林肯与一些农民、城镇居民在一起,他们常常就其农作物被盗、栅栏边界,或者牛、马之类的事情向他咨询,他也不厌其烦地解答而不收费,他耐心地促使他们和解,当不得已打官司,他总是乐于帮助他们免于昂贵的诉讼费用,这些费用林肯是知道其昂贵的,而他的当事人就不太清楚了。
他从不向他的当事人收取过高费用,他的表现也总是公正而诚实,他也不欺蒙法庭,但他善用事实与法律,甚至不惜采用戏剧性的方式取胜,他会动情地陈述事实而使法官也不知不觉受到感动。
这段时期,勤奋的林肯似乎对游手好闲特别反感,尽管他常常被人看作是懒散的,但他一直在努力奋斗,而终于有了一定地位。1851年他的继弟向他借钱,他觉得约翰·迪并不懒,只是觉得干活挣不了钱就不想干,因而游手好闲。林肯因此建议他的继弟全力以赴给一个愿意出钱雇他的人干活。“为了使你的劳动获得相当好的报酬,我答应你。”林肯1月2日写道,“从现在起到5月1日止,你劳动每挣一美元,无论是现金还是抵还你的债务,我就另外再给你一美元。”他觉得这是医治他继弟游手好闲毛病的良方,“你只要听从我的劝告,就会发现它对你的价值比80美元的80倍还要高。”
林肯曾经很深入地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认为,要力求使每个劳动者得到他劳动产品的全部,或尽可能接近全部这样一个任何贤明的政府最值得为之努力的目标,必须尽量消灭无益劳动和游手好闲的现象。
什么是无益劳动呢?他举了铁和棉花的例子。如果美国生产铁和铁制品耗费的劳动不超过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那么,将铁和铁制品从国外运往美国的一切劳动都是无益劳动。而棉花就应当在产地和消费地纺成纱或织成布,因为从一地运往一地就是无益劳动。至于游手好闲,他说,假如在任何时候,一切劳动都停止,一切现有的储备都在人民当中平均分配掉,那么很快所有的人都会饿死。无疑,整个社会的游手好闲将迅速造成整个社会的毁灭。
林肯思考着,有史以来,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人劳动,而另一些人不劳动,而偏偏是那些不劳动的人享受着大部分的劳动果实。这是错误的。林肯这样想着的时候似乎没有把它与奴隶制联系起来,因为那时他把心思放在了保护关税上,他说,放弃保护关税必然会导致无益劳动和游手好闲的增加。
但另一次(约在1854年)他对南部的奴隶比北部的雇佣劳动生活富裕的说法作了批判,他以自己为例写道,“我们当中没有永久的雇工阶级。25年前我自己也是一个雇工。昨天的雇工今天在为自己的利益工作,明天还会雇佣别人为他工作。”他认为,“进步——改善条件——是平等社会的规律”,而“社会平等战胜不平等”。
林肯认为,“劳动是人类的共同负担,有些人想把他们的一份负担转嫁到别人肩上,这就成了人类巨大而持久的被诅咒的事物。本来是对全人类的罪恶的诅咒,而在奴隶制的情况下只集中在一部分人的身上,就成为上帝对他的创造物的倍加精练的诅咒。”
他认为,“自由劳动有鼓舞人心的希望”,而“十足的奴隶制则没有希望。”他比喻道,“一个奴隶,你不能用鞭子强迫他一天割75磅大麻,但是,如果派他割100磅,并答应超额完成部分给他报酬,他就会替你割150磅。”林肯由此总结道,“你用希望代替了棍棒。然而,就你在这种情况下的收益来说,你恐怕没有想到你已经放弃奴隶制度,采取自由劳动制度了。”
林肯驾车在第八审判巡回区巡回,巡回法庭的路线长达四百多英里,道路坎坷,尘土飞扬。林肯与赫恩登同行,赫恩登常向他推荐一些书读,林肯有时会感兴趣地看上一眼,但很快就会放开,他对那些枯燥的历史似乎没有兴趣,他更多地读了莎士比亚的戏剧、彭斯、拜伦及密尔顿等人的诗,他有一种多愁善感的天性,使他看起来一个人好象独霸了全世界的忧郁,他喜欢那些哀伤的甚或是病态的诗,自己也写点诗。
1844年他曾去过印第安纳他母亲和姐姐埋葬的地方,他那时离开那里已有15年,“那个地方就其本身来说,一点都没有诗意,”林肯说,“尽管如此,看到了它,看到了那里的景物和居民,就激起了我的感情,”他颇有些激动,接着道,“这肯定就是诗。”这个诗人同时还读另一些东西,那是欧几里得的几何学。
在巡回线上的小酒店,他晚上常常在床头的一把椅子上点一枝蜡烛,将他的长长的脚搁在床脚板上,就这样躺着读到夜深。这段时间他饶有兴趣地啃着欧几里得,直到他能清晰地证明六册中的一切定理,然后接着攻读代数、天文学。
他这样做是为了训练自己的严密,他从推证定理当中体会到一种推理的乐趣,使他感到自己似乎获得了某种力量,因为那结论是无可置疑的、不容辩驳的,就像将对手紧紧地按在了地上,使他丝毫没有翻身的余地。
他将奴隶问题引入这种思路:不管甲怎样确证他有权奴役乙,难道乙就不能抓住同一论据证明他也可以奴役甲吗?你说因为甲是白人而乙是黑人,那么也就是根据肤色了。难道肤色浅的人就有权去奴役肤色深的人吗?那你可要当心。因为按照这个逻辑,你就要成为你所碰到的第一个肤色比你更白的人的奴隶。你说你的意思不完全是指肤色吗?那么你指的是白人在智力上比黑人优异,所以有权去奴役他们吗?这你可又要当心。因为按照这个逻辑,你就要成为你所碰到的第一个智力上比你更优异的人的奴隶。你说这是个利益问题,只要你能谋取你的利益,你就有权去奴役他人。那么好吧;如果别人也能谋取他的利益,他也就有权奴役你了。
严密、紧凑、层层剥析、步步紧靠,令人很难断章取义,就像几何或代数题解,抽出其中一段会毫无意义。
这个时候,林肯无疑是在寻找一种积蓄力量的方法,他在收回自己的拳头,等待时机更有力地打出。他像一只准备高飞的鹰,在悬岩上孤独地梳理翎毛,等待着急风猛雨的到来。奴隶制,他已经感到命运之拳的劲力有些松懈,而他逐渐有了力量,他要打出他的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