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竞选国会议员
林肯的婚姻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如常人一样的欢乐与喜庆。婚后的林肯越来越像头牛了,他的前面有条绳索牵着他,他的后面有条鞭子赶着他,他只得马不停蹄朝前走。
牵着他的那条绳索是他的上进之心。先是他的合伙人斯图尔特1838年击败道格拉斯而当选为国会议员。尔后林肯与S·洛根法官合伙。接着1843年道格拉斯被选入国会。眼看着那些他所熟知的人一个个飞黄腾达,林肯心中实在不是滋味,特别是那个“小巨人”道格拉斯现在已是如日中天,他比林肯晚两年才进入州议会,而现在比林肯年轻的他却远远地走在了前面。
赶着他的那条鞭子握在他的新婚妻子手中。她现在终于成为林肯太太,她要夺回她的尊严,她高举起鞭子,这条鞭子由几股绳索织成。
其一是她想方设法找他的茬,她不停地唠叨他的衣冠不整、仪容欠佳,他的手太大,他的腿太长,尤其令她怒不可遏的是他有时竟然一条裤管扎在靴内,而另一条则套着靴子。她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发火,有点像苏格拉底的妻子,一次大怒之下,就将一杯咖啡浇在了林肯脸上,林肯当然知道雷鸣之后是倾盆大雨,他一声不响,发扬东方唾面自干的精神坐在那一动不动。他最害怕的事果然没法逃避,他常常怕回家,不敢回家。
其二是她怪他太穷。她要住好房子,她的姐夫就拥有一栋两层楼的砖房。她看中了一位牧师的房子,要价1500美元。而他处理案件总是收费很低,她时常抱怨他不会理财。
其三是她自己的虚荣心。她是玛丽·托德,生来是做总统夫人的。她必须要在上层社交圈中引人注目,她不能受冷落,过冷清的无人理睬的日子。
而现在,那个可恨的道格拉斯去了国会,而她的丈夫却仍地处边疆,她是多么气不能平啊!
有了这许多因素,婚后不久,他就说,如果有人说林肯不想做国会议员,那他一定是搞错了。
他打算竞选国会议员的时候,他的合伙人洛根也有同样的想法,这使得他们的合作难以为继。
1844年12月,26岁的比尔·赫恩登获得从事律师事务许可之后不久,林肯找着他,请他作自己的合伙人,赫恩登喜出望外,立即同意了。赫恩登相当激进并且是一个废奴主义者,他曾经说过他从内心深处感到要铲除奴隶制。他是林肯的崇拜者,总是给《桑加芒报》写文章赞扬林肯。
1846年5月1日在彼得斯堡召开大会,辉格党人提名林肯候选国会议员。他的竞争对手是彼得·卡特莱特牧师,民主党人,曾在1832年击败林肯而当选为伊利诺伊州议员。这次他们又狭路相逢,卡特莱特脾气暴躁依旧,而林肯却已不再是昔日的平底船工,不再是一只雏鹰,他早已振翅飞过了许多山头。
竞争是激烈的。卡特莱特的手下散布流言,大造舆论,说林肯是基督教的公开嘲笑者,甚至讲过“耶稣是私生子”,指责他信仰异端。为此,林肯在一份传单中说,“我不属于任何基督教教会,这是事实,但我从来不否认《圣经》的真理,在我的谈话中也从来没有有意亵渎宗教的地方,更没有冒犯过任何基督教派。”在这份传单中,林肯还说,“我只感到任何人都无权去伤害他可能生活于其中的公众的感情和伦理。”站在大众一边,尊重他们,至少不冒犯他们,可以说,林肯一贯奉之为信条,除非不得已。
卡特莱特牧师的布道颇有意思,林肯一次专程前去洗耳恭听。一会儿只听牧师叫道:“那些愿把心献给上帝的人,那些想进天堂的人,请站起来。”
但见一些人站了起来。接着牧师又叫道:“所有那些不愿下地狱的人,请站起来。”这次只见除了林肯,全体起立。于是卡特莱特牧师发话了:“林肯先生对上天堂和下地狱都没有作出反应,那么请问,林肯先生你想到哪儿去呢?”
林肯没料到会被点名,这次他站了起来,说:“我认为对待宗教问题必须严肃。对于卡特莱特牧师所提问题我承认都很重要,但我感到我并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回答问题。卡特莱特牧师很关切地问我要到哪儿去,我必须坦率地回答:我要到国会去。”
林肯要到国会去,而国会却正在因美国与墨西哥之间的关系大伤脑筋。
5月11日,波尔克宣布,墨西哥人“跨过美国边界、侵入美国领土,使美国人的鲜血洒在美国的土地”,因此,“虽然我们力求避免战争”,但战争还是因“墨西哥自己的行动”而“爆发了”。
墨西哥有些什么行动使得波尔克总统这般装腔作势、咄咄逼人呢?那是因为得克萨斯和加利福尼亚问题。
1821年,墨西哥摆脱西班牙的统治,赢得独立。当时得克萨斯土地辽阔,居民稀少。美国曾两次试图购买,都遭拒绝,美国对这片“美洲大沙漠”也并非很有兴趣,就不再理它。不料墨西哥政府却欢迎美国人前去定居,不久,移民大批涌进。
墨西哥政府很快就感到不安,因为这些操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文化习惯的美国移民无意效忠自己。到1836年3月,得克萨斯居民宣布独立成立孤星共和国。这年4月21日,他们打败了前往镇压的墨西哥领导人德·桑塔·安纳的庞大军队,并使桑塔·安纳将军本人也成为阶下囚,不得不加盟。然后得克萨斯人通过新宪法,宣布奴隶制为合法,并请求加入美国。
南部立即对合并这个拥护奴隶制的州大造舆论,极力赞成。废奴主义者则大肆斥责这个为人肉贩子开辟的市场。辉格党人也大张旗鼓,指责南部民主党人策动得克萨斯居民造反并申请并入美国是为了扩张蓄奴制的势力范围。而即使是对印第安人大动干戈的勇敢刚毅的杰克逊总统这时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敢越得克萨斯一步,直到1837年3月即将离任之际才承认其独立。随后范布伦总统亦拒不提议合并。
得克萨斯转而寻求欧洲的支持,英国这时明显地表露了对得克萨斯的兴趣。而同时约翰·泰勒总统亦欲有所建树,授命约翰·卡尔霍恩与得克萨斯签订了合并条约。卡尔霍恩得意忘形,画蛇添足,之后公开照会英国公使,说蓄奴制关系到美国的和平、安全和繁荣,而合并则有助于这种制度。这就激怒了废奴主义者,使该条约没能通过。
1844年的总统大选就围绕领土扩张问题展开了。林肯心目中完美无缺的亨利·克莱模棱两可,说如果合并必须打仗,他就反对,而如果能不失面子,不导致战争,并得到联邦共和国的一致赞同,那他是很乐意看到合并的。他因此而栽了跟斗。反对合并的前总统范布伦为卡尔霍恩派民主党人击败。最后冒出的是来自田纳西的黑马大奴隶主詹姆斯·波尔克,他当然是主张合并的,他以38,000微弱多数普选票和170对105选举人票获胜。
正像卡尔霍恩在一封信中所写的一样,合并是一个南部问题,不是辉格主义和民主主义的问题。这次选举就大致上将美国的政党按南北切开。主张扩张领土取得了胜利,因为“向外扩张、占领整个大陆”是美国的“显然天命”。扩张就是扩大自由领域,使民主制度扩展到整个北美大陆。
林肯注视着美国,他无疑发现美国就像一条具有血盆大嘴的大鳄鱼,而其嘴巴一旦张开,不吞噬大片土地是不能满足其欲望的。自其独立以来便不断向西挺进,移民潮一浪接一浪。林肯知道,他自己一家就是这样一个西迁的典型,从他的祖父老亚伯拉罕·林肯起就从弗吉尼亚搬至肯塔基,他就在那块野牛成群的土地上诞生,然后他的父母带着他一会儿去印第安纳,一会儿去伊利诺伊,使他们的足迹总是印在美国的边疆上。哦,对了,他的那个继弟约翰·迪,现在正计划着迁至密苏里呢!鳄鱼的欲望是难以满足的。
几乎在得克萨斯问题同时,美国还虎视眈眈,盯着俄勒冈和加利福尼亚,吃着碗里,盯着锅里。俄勒冈当时有55万平方英里土地,美国的巨嘴在那儿碰到了英国的大喙,狼贪虎毒,互不相让,这块地方从19世纪20年代起便属两国共管。那个地方一直只能吸引商人、猎人和传教士,他们在那多年,踩出了一条冷清的俄勒冈小道。
忽然有一天,这条小道上人叫马嘶热闹起来,原来俄勒冈的威拉米特土壤肥沃、气候宜人,是个新伊甸园。好动的美国人闻知后立即收拾行装,扬鞭催马而去。
这块新伊甸园之南便是加利福尼亚,乃是墨西哥的一个边远省份。这个地方被渲染成“世界上最富饶、最美丽和最有益于健康的地方”,使得许多美国人心痒难搔。而那个旧金山港呢?那可是个宽广得足以容纳全世界海军的良港啊!美洲是美国人的美洲,岂容英国人置喙。于是从杰克逊总统起,就一直试探购买该地的可能性,墨西哥政府拒绝了。
现在波尔克当选了,在任总统泰勒离职前夕确信合并得克萨斯符合民意,他签署了众议院120对98票、参议院27对25票简单多数通过的合并议案。
波尔克总统于是就得面对与墨西哥交战的危险。他痛感一张嘴不能同时吞下两块肥肉,那就与英国妥协解决俄勒冈吧,最终沿北纬49°线划分俄勒冈,以南属美国。
1846年,波尔克希望墨西哥政府能够识相,和平放弃加利福尼亚和新墨西哥,他希望墨西哥接受以格兰德河为边界,希望其出卖新墨西哥在格兰德河以西的部分及加利福尼亚。然而带着他的希望前往墨西哥的使节却受到冷遇,他因此而起草了战争咨文。正在这时,传来4月25日墨西哥军队越过格兰德河打死美军3人、打伤数人、余者多人被俘的消息,波尔克急忙修改咨文,声称已忍无可忍。5月11日,他的咨文提交给国会,国会宣布进入战争状态。
伊利诺伊州很快激起了好战情绪,其国会议员贝克试图离开国会去组建一个团,他最终没有辞职却如愿以偿领导队伍去打仗。该州前去参战的还有国会议员J·哈定,他在1844年秋季当选,而后,他在一次战役中殉职。
密西西比州新当选国会参议员杰弗逊·戴维斯在战争进行之际无心谋取公职,他前去打仗并且极为出色。U·格兰特、R·李也都在这次战争中抱经风雨。
但是好战情绪主要出现在南部,东部和北部则相当冷淡,大多数辉格党人感到应当支持有关军事措施,除此之外别无良法。林肯正是这种态度。
他没去应征,但作过一次演讲。战争之初,他和其他人的演讲被认为是“热烈、震动而成效昭彰的,他号召人们应当站在国旗一边,至少在伊利诺伊大众看来,这是饱含爱国之心的,他不想冒犯大众,他现在是在和卡特莱特竞争,假使有些言论伤害了大众的爱国之心,那无疑会被大众愤怒之波涛所淹没。但林肯显然并不喜欢这次战争,他小心翼翼地绕险而过,他当选了。
2. 在第八巡回审判区
林肯要到1847年12月才到华盛顿就职,这一个间歇期他继续在第八巡回审判区奔忙,而且他颇有些喜欢这个工作,因为只要在家里时间呆得稍长,他知道不愉快就会莫名其妙地找上他,出外巡回审判正好是躲避妻子的最好借口。一旦出外,他就颇有些如鱼得水。春秋两季他很少回家。
第八巡回审判区先只辖9县,后扩大到15县,整个区约长150英里,宽100英里。林肯就这样从斯普林菲尔德至彼得斯堡,跟着去哈瓦那,再去皮奥里亚、马塔莫拉、布卢明顿,然后东至丹维尔,再折回至查尔斯顿,回到斯普林菲尔德。这条线他走了多年,熟悉这里的许多人和小酒店。
在小酒店里,他和同行律师讲笑话,有时甚至戴维·戴维斯法官也会放声大笑。他的笑话是独一无二的,在这个时候极为有名,以至后来南北战争爆发时,有两个妇女讨论是林肯得胜还是杰弗逊·戴维斯打赢的问题。
其中一个说:“我想肯定戴维斯会取胜,因为他常常祈祷。”另一个反驳道:“可是林肯总统也祈祷呀。”“那是不一样的”,那个妇女回答说,“上帝以为他在开玩笑。”
通常对第八巡回审判区的案子,林肯都能落落大方、侃侃而谈,即使眼看着要输掉官司,他也会急中生智,挽回败局。
一次他与一个有名的代理人相遇,他的对手说得头头是道,陪审团明显已倾向于他。这时只见林肯颇有些局促不安,换腿频频,随后他从审判桌上抢过一张报纸就急冲而出审判室,好像有某种万分紧急之事非做不可。他的举动立即引起朗朗笑声,法官也乐了。当然,他对手的辩说效果也减弱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去华盛顿前不久,他却吃了一次瘪。
在林肯的父亲托马斯居住的柯尔斯县也住着一位来自肯塔基的名叫罗伯特·马森的人,他拥有一些奴隶,在农忙的时候带他们到柯尔斯县,忙完之后带他们回肯塔基。其中有一个黑白混血女奴名叫简·布里扬,是安东尼·布里扬的妻子。
1847年秋天某日,简与马森的管家大吵大闹了一回,管家威胁说要将她和她的丈夫、孩子立即遣回肯塔基,然后将她们卖至下南部,那是奴隶制猖獗之乡。安东尼因此而惶惶不可终日,于是他匆忙跑到附近的一个乡村酒店,酒店老板和拉瑟福医生听完了他的叙述。拉瑟福医生告诉安东尼回去将他的老婆孩子一起带来。事情发生后马森匆匆赶至酒店,而那时那里反奴隶制的人们聚集一堂、群情激奋,他们拒绝了马森带回他的奴隶的请求。然后马森将他的奴隶送进了牢房。治安法官O·菲克林进行了一次审讯。
当时,伊利诺伊州法有一条允许将不服管教的黑人售卖的规定。他于是说自己在此案中没有审判权,然后追溯到这条法律说这使他有权将这些黑人交执法官扣留,直到登广告卖掉,得来的钱抵付坐牢的开支。这些黑人被关押了两个月,这期间人们采取了一系列活动,比如寻找法律根据等用于营救他们。最后马森起诉拉瑟福,告他引诱他的奴隶由此而造成了2500美元的损失,要求赔偿。
正在这时,林肯巡回至查尔斯顿,马森立即找着他要他帮忙。拉瑟福知道林肯是“诚实的老亚伯”,曾说过奴隶制是建立在非正义和错误政策的基础上等之类的话,他也找着林肯让他全权代表自己打赢这场官司。只见林肯摇了摇头,告诉拉瑟福他现在受聘于马森,除非解聘。拉瑟福一听火冒三丈。林肯看着他怒气冲冲地去了才想到自己的行为,然后他试着并终于与马森解约,一路直奔拉瑟福,兴冲冲地告诉他,可以受命于他,拉瑟福说他已找到康斯坦布尔律师。林肯只好出面替马森诉讼。
经过这番折腾,林肯神不守舍。在辩论中,他的幽默、他的雄辩才华、他的机智都没有了,他极为虚弱无力。争辩直指人身保护法令,林肯听着他的对手引述有关条文,显得极为痛苦,他退让了,他失掉了诉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