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北京冬季的天空总是会过分的晴朗，像是被人擦过一样。
蒲瑶瑶坐在病床前用手上的小刀一圈一圈削掉苹果皮，床上她的父亲在入院当天就已经醒来，但是现在却是不和她说一句话，蒲瑶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主动去和他说话，两天的时间这父女之间连最简单的话语都没有，到了吃饭的时候蒲瑶瑶把带来的饭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她父亲会在她离开的时候吃掉，到了起床洗漱的时候蒲瑶瑶把热水放在他的床边等到她离开的时候他会自己去洗。
但是两个人都明白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
蒲瑶瑶把削下来的苹果皮放到垃圾筐里然后伸出手把在阳光中闪着黄光的苹果托到她父亲的面前。
“少在我面前装孝顺。”她父亲左手一挥把苹果打落到地上，摔碎的声音很清脆，紧接着就是苹果的汁液和残渣崩散的惨状。蒲瑶瑶表现的很淡定，完全就不像那个在杨不离面前听话文静的少女。
“即成现实的事情就算你现在怎样反对也是没有用的，父亲，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接受结果，这毕竟是我的生活，我有选择它的权力和能力。”蒲瑶瑶用卫生纸擦擦沾有果汁的刀身，然后把它折叠起来放在了桌子上。
“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上呆一天，我就不会承认你们的。”蒲瑶瑶的父亲把头撇向窗外，不去看去拿工具清扫残渣的蒲瑶瑶。
“父亲，你真的是老了，生活不是你以前讲的数学题，只有唯一解，现在不管你怎样反对也是没用的，因为我已经怀孕了，就算是放弃学业我也要和他在一起。”蒲瑶瑶还在低头扫地她没有感觉到她父亲扇出的右手已经和她的脸近在咫尺。
“蒲叔叔，你要是总这样动怒的话心脏是会受不了的。”蒲瑶瑶垂下的发丝被手掌带来的风微微吹起，她抬起头看到父亲的右手被杨不离死死地攥住。
蒲瑶瑶看着杨不离觉得今天的杨不离和往日不一样，那双藏在高颧骨阴影中的眼睛显得比往日更加深邃，而且眉心处那三道皱起的褶皱颇有化不去的感觉。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我有今天还不是你害的！”蒲爸爸把枕头朝杨不离扔了过去却被杨不离稳稳地接住。
杨不离把枕头交给蒲瑶瑶趁机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蒲瑶瑶点点头没出声的走了出去。等到蒲瑶瑶把门严丝合缝的关上之后杨不离笑着坐在刚刚蒲瑶瑶坐的地方。
“为什么你不想把女儿嫁给我？我现在有稳定的工作，让人羡慕的收入，在我的公司里我甚至还有受人瞩目的职位，这样一个绝佳的女婿你为什么这样强硬的不肯蒲瑶瑶和我在一起。虽然她现在还在上大学，但是大学总是会有毕业的一天，她也终有一天要面向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然后从中找到自己今生的归宿，可能我出现的太早但是这不是正好省去了她苦苦寻找的过程了吗？”杨不离忍住了吸烟的冲动，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问床上的蒲爸爸。
“你和我女儿差太多了，总会有一天你们之间悬殊的差距会让你自卑，让她困扰，然后把她陷入痛苦之中，我要保护我的女儿。就算你有再多的钱，再高的地位，我也不会把我的女儿嫁给一个给不了她幸福的人。”蒲爸爸的话中仍是带着七分怒气。
但是更让他生气的是他眼前不顾形象笑着的少年。
“我给不了她幸福？难道你已经预知我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吗？”
“当然，我活到这个岁数吃的盐都比你吃的米多，我早就看透了你们的未来。”蒲爸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让杨不离惊讶。
“你还真是自信。”
“她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能把她从我的身边抢走。”蒲爸爸像是突然沉静下来一样，这句话中没有了之前的怒气。
一瞬间的失神之后杨不离站了起来。
“对了，医生说你已经可以出院了，你先和蒲瑶瑶回去吧。”杨不离没等蒲爸爸说话就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面的蒲瑶瑶站在门口和出来的杨不离撞了一个满怀，她于是借势靠在了杨不离的胸膛上。
“怎么样，我爸爸不好对付吧，顽固的要命。”
“没错，还好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杨不离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银行卡交到蒲瑶瑶手上“这个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带你爸爸回去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然后慢慢的说服他，我可不希望在你的婚礼上没有你爸爸的身影，到时候我们还是需要他的祝福的。”
蒲瑶瑶看着躺在手掌中的银行卡，低着头问杨不离。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很快的，我把这边的事情忙完就回去和你一起过年，这应该是第一个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春节，以前总是要偷偷摸摸的。”杨不离去刮蒲瑶瑶的鼻子，她没有躲闪而是任由杨不离温热的手指轻轻在她的鼻梁上滑过。
“恩，我回去等你。”蒲瑶瑶抬头看着杨不离的眼睛，像是一个乖巧的女孩。
李弑的身影从走廊的转角里出现，穿着休闲西装的他满脸俊朗，遮住右眼的刘海儿随着脚步的起落有节奏的抖动，鬓角的尖端已经超过了耳垂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飘然的感觉。走到两人面前的李弑和往常一样笑着和两个人打招呼然后礼节性的询问蒲爸爸的病情，蒲瑶瑶简单的和李弑说了两句之后又走进了病房，现在时间是上午十点钟左右，没有窗的走廊依靠棚顶的日光灯来照亮角落，但是他们发出的嗡嗡声因为现在走廊里面的无人而变得清晰。
“杨不离，停手吧，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这些会让我对你产生亏欠的，到了那时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达不到平衡了。而且现在我的也不能眼看着你为了我而踏入万劫不复，我知道这两天里霍可身边的人不停地被人杀掉，我猜那个人一定就是你，杨不离，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我很感谢你，但是到此为止吧。我和霍可之间的对抗不会因为你的这种杀戮而解决，反而会把我们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李弑靠着墙上看着杨不离的脸，像是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转瞬即逝的情感。
杨不离把脸面向李弑让他能看到自己的眼睛，黑色的瞳仁中没有感动也没有打算放弃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作为你的兄弟，为你解决麻烦是我应该做的。李弑，真正的兄弟不是同甘共苦，而是患难与共，因为兄弟本身就是用来连累的。但是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说得更大一点是为了这个社会，所以我不认为我所做的事情是错的。”杨不离说完又加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有谁会去做自己认为是错的事情。”
李弑没有被杨不离天真的说法逗笑而是真真切切的一脸严肃，他闭上眼睛摇头像是哀叹一般。
“你太天真了，我们的生活并不像电影里说的那样简单。错的事情之所以会不停地出现是因为有的人不知道那是错的，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遵循自己的真理，尽管他的真理违逆了全世界也在所不惜，但是众口铄金，一旦你的行为被人唾弃你就真的站在了众人的对立面上，到了那时失去一切的你只会让我感到自责。杀了一个坏人之后还会有新的坏人出现，因为人这种动物是有其无法克制的本性的，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是尽最大可能的控制他们，这不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然后以身试险的原因吗，可是你现在在干什么？霍可身边的人已经死了三分之二了，你能保证那些新出现的继任者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杨不离擦着李弑的肩膀走过去，在他们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杨不离对李弑说了一句话。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笨。”
“好呀，杨不离，我的数学老师醒了吗？”韩霜天的出现让距离不断拉大的两人都吃了一惊，他握着导盲棍身边跟着安静的陈筝。
“你怎么在这里？”杨不离没有回答韩霜天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回去。
“我今天来这家医院做手术，对了，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现在看不见的我会知道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你，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你一直没有换掉你所抽的烟的牌子，而且这个牌子在北京可是买不到的。”韩霜天脸上是得意的笑，他完全察觉不到此刻杨不离阴沉的脸。但是他很快就把话题拉回到自己想要谈论的事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