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80年代,帕次草原上实行了包产到户,把牛羊和草场都按人头承包给了每一个家庭。哈周凭着人口优势,分到了大块草场和比别人家多的牛羊,这下可把哈周高兴坏了。可是他刚刚自个儿独自躺在帐篷里笑了几天,他那体弱多病的老伴便闭上眼睛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可怜的哈周,转而又陷入了极度的悲痛之中,他还没有从失去老伴的痛苦中缓过劲儿来,他家接着又出事儿了。
哈周的大儿子尼玛,几天前还在早出晚归地放牧着自家的牛羊,谁知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到次卡村招了女婿。哈周知道这事时,次卡村已经是热闹非凡,正在为尼玛举行婚礼。帕次草原在举行婚礼时,有给新郎扎皮袄带子的习俗:女方要为亲郎陪送一条上好的皮袄带子,并在婚礼上由新娘的兄弟们给新郎扎上,如果新娘没有兄弟,也可指定其他人代替。当把皮袄带子交叉着缠在新郎腰上后,人们要使劲儿从两头拽。不论新郎长得多壮实,没几个不瘫在地上的。如果是入赘的女婿,便更要领受这份特殊的待遇。
尼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膀大腰圆、气势过人。在人们的哄笑声中,一条大红的锻面皮袄带子缠在了尼玛的腰上,人们便开始使劲儿往两边拽。起初尼玛还憋足劲儿坚持着,可没等他回过神来,两边的人齐声“嘿”了一声,尼玛就感到两眼冒金花,一股热气直往脑门冲来,他还没来得及呻吟一声,白眼珠子一翻,昏了过去。
此时在帕卡村,哈周独自坐在帐篷里,怀想着老伴生前的种种好处,两行老泪便溢出了眼眶。
哈周正沉静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二儿子达娃和三儿子米玛急火火同时闯进了帐篷。
“大哥在次卡村招了女婿。”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达娃和米玛是一对双胞胎,俩人不仅长得一模一样,就连举止动作说话的口气也像一个人一样。别说哈周分辨不出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达娃和米玛自己也不知道谁是达娃,谁是米玛。
他们俩在一起时,只要随意喊出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俩人都会异口同声地答应着跑过来。
他俩来汇报大哥尼玛在次卡村招了女婿的消息时,哈周还没有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他看到兄弟俩齐刷刷地站在门口,便问:“刚才你们说什么?”
“大哥在次卡村招了女婿!”俩人又异口同声地说。
哈周终于反应过来了,于是大叫一声“丢死人了”,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达娃和米玛行动一致地冲过去,一左一右扶住了哈周。谁想哈周却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达娃和米玛急忙把一件皮袄铺在地上,扶哈周躺了下来。
“你赶紧去把村长请来!”达娃对米玛说。
米玛答应着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村长便背着一只破旧的药箱随米玛走了进来。
村长在几年前曾是这里的赤脚医生,能治一些头痛脑热、伤风感冒的小病。他见哈周躺在皮袄里人事不省,走过去就掐哈周的人中。
哈周慢慢苏醒过来,睁开眼睛便大叫“丢死人了”,即刻命令达娃和米玛去把大哥抓回来。
“哈周你不要生这么大的气嘛,孩子们结婚那是孩子们的事。”村长急忙劝道。
“我是他们的老子!”哈周大叫。
“你是老子不假,可现在讲的是婚姻自主啊。”
“婚姻自主也不能去招女婿!”
“你说这话可是老脑筋了,现在都是80年代了,谁还管谁家招女婿谁家娶媳妇的事儿呵。招女婿娶媳妇不都一样吗?”
哈周还想和村长争辩下去,这时二儿子达娃说话了。
“阿爸,大哥去招女婿,那也没什么,我和米玛守着您,给您娶个媳妇进来。”
或许是儿子的这句话起了作用,哈周的气慢慢地消了。
再说招了女婿的尼玛,也深知阿爸的脾气,不敢到帕卡村看望阿爸,只是在心里常常挂念着,特别是听到他结婚的那天阿爸昏了过去的事情后,更觉得心里不安,于是常常传话给达娃和米玛,让他们用心侍奉阿爸,也不时带一些东西过去。
大哥不到帕卡村,达娃和米玛便常常打着去看望哥哥嫂子的幌子到次卡村去。这一来二往,便和次卡村的两个姑娘好上了。
这两个姑娘和尼玛媳妇家同属一个帐圈,是亲姐妹俩,大的叫次央,小的叫次珍。
达娃和米玛刚与次央次珍眉来眼去的时候,两个女孩儿经常因为分辨不出哪个是自己的如意郎君闹出了许多笑话。无奈之中,两个女孩儿开始想办法。
“怎么办,总不能老是这样把他们给搞错了。”次央说。
“是啊,如果这样下去,将来再上错了床那才丢人哩。”次珍诡秘地笑着说。
“看你怎么说话的,真不知羞!”
“可这是真的呀!”
次央和次珍陷入了无言之中。次珍无意之中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硬币,她忽然大叫:“我有办法了。”
后来在达娃的护身符上拴了一枚二分面值的硬币,而在米玛的护身符上拴了两枚一分面值的硬币。
和次卡村的姑娘谈情说爱,这本是无可非议的,只是次央次珍家除了她俩以外再没有其他兄弟,这就意味着达娃和米玛两人中,最起码得有一个人要招女婿。
那么,达娃和米玛会不会同意招女婿呢?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哈周对这桩婚事会有什么态度呢?他的其他四个儿子:拉巴、普布、巴桑、边巴在婚姻问题上又会出现什么情况呢?这些都已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