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留意到，经过一个暑假出去社会实习的洗礼，班上的不少女生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衣装更成熟了，会打扮了，外面打来的电话也多了，偶尔还能碰到开着轿车来学校接送她们的男人。韩石叹息道：又一批羔羊要掉进狼口里。
上了毕业班，韩石从学生会、校报等社团中“功成身退”，那些接班的师弟师妹们为他们这些“让贤”的前辈举办欢送会、吃欢送餐。韩石突然从忙碌的社团事务中脱身出来，开始还有点不适应，每次经过学生会办公室都习惯性地朝里面望一望，拿到派发的新一期校学生报看到报头副主编的位置不是自己，竟然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提到晓苇，韩石只要有空，几乎每晚都和她到操场上去上“必修课”。
像大多数的情侣一样，在月朗星稀的夜晚，在单调宁静的校园，他们把接吻的功课一次又一次地重温。
韩石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并不满足于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地步，他也有进一步探究的欲望。隔着衣衫触动着她胸前坚挺的小山，能感觉到她像怀里揣着只兔子般起伏的心跳。他吻着她的时候能感觉到一缕清淡而热切的暖气在晓苇的唇间游动。他不自觉地把手伸入她的衣领，或从上衣下摆处往上探索，但是，晓苇很快就意识到他的不轨意图，委婉地拒绝了他。
那天，他受到老钱艳遇故事的刺激，不自觉地悄悄把手伸进晓苇的上衣里。当手触到那柔软的、带着体温的肌肤，晓苇像触了电般，整个身子都软了。但是，没等韩石往下轻移，她就按住了韩石的手，轻声说：“不要……”
她说得很细声，却也很坚决。
韩石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发作，唯有压抑住冲动，收回手。他很珍惜与晓苇的感情，他怕晓苇真生气了。这个小小的插曲让气氛有些尴尬。这个时候，刚好看到不远处彭飞正搂着他的女朋友乐乐的腰，两人亲昵地向学校后门走去。韩石知道这对小鸳鸯又要去开房了。彭飞是他们宿舍艳福仅次于老钱的主，他和中文系的老乡乐乐从大一开始就打得火热。乐乐是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女孩，还和朋友合伙开了间做设计、印刷的“火狐文印设计工作室”，彭飞隔三差五地能和乐乐出去尝尝鲜，滋润极了。
晓苇发现韩石看彭飞和乐乐远去的身影时垂涎欲滴的样子，轻轻揪起他的耳朵，说：“动歪脑筋了吧？我看你在别人面前正儿八经，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韩石被说得脸红了，扮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晓苇为了给韩石一个台阶下，撒娇地倒在他怀里，说：“你啊，一个暑假不见，人没怎么长进，倒是坏水多了不少。”
韩石点着她的鼻子说：“你怎么知道我没长进呢？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决定马上投入复习考研了。”
“这么快？不是说还在考虑吗？”
“先干着再说，现在反正也没事可做，学学考试的科目，即使将来决定不考了，也能长点知识。”
晓苇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道：“真想好了吗？不找工作，继续读书？”
韩石反问道：“你说呢？是愿意让我继续读书还是和你一起出来工作？”
晓苇低下头，淡淡地说：“我说了，管用吗……”
韩石不说话了！晓苇说得没错，依他的个性，虽然他很爱晓苇，但对于前途的重大抉择，基本上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动摇。高中时为了挽救严重偏科的成绩而放弃了和瑶瑶的感情就是一个例子。但是，为了哄好晓苇，他不得不说几句讨好的话：“你是我的，你的话当然管用啦！对了，我昨天已经去购书中心买了政治和英语复习资料，专业科目的复习资料要到中大去找，我想考中大的文艺学。”
晓苇说：“决定了就好好学吧，放心，我会时不时地去图书馆骚扰一下你的！有点凉了，我们回去吧。”
空旷的操场上吹来习习凉风，看来，秋天到了，收割的时节也到了。韩石搂着晓苇的腰，往宿舍区走……
【5】
为了应对严峻的就业形势，教育部要出台扩招研究生的相关政策，这对韩石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学生中都流传着考研“避寒”的说法，在就业还是考研“避寒”的抉择中，韩石选了考研。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决定了考研，马上就投入紧张的复习。
学校里的考研大军有个固定的复习阵地，俗称研修室，就在图片馆二楼的一个角落，黑压压地挤满了七八十个埋头苦读的学生，每张台上都垒着一堆厚厚的考研书籍。不是考研的学生一般都不来掺和，从早到晚，这里一直静悄悄的，偶尔有人抬头伸个懒腰，两眼尽是黑眼圈。
加入了考研大军后，韩石才慢慢了解了这个校园里特殊的群体。
考研的原因有多种，有为学历的，不甘于二流院校的小本，想考硕士甚至将来读博士；有为理想的，如喜欢某个专业，喜欢学术研究，或者仅仅是因为喜欢高校；有为就业的，想避开当前严峻的就业形势，想捞个更好的就业资本再出来。当然，也有不少像韩石这样摇摆不定的学生。
韩石也不知自己属于哪种原因要考研，为学历？为理想？为就业？或许都有。
网上流行一种说法，说保研的过着猪的生活，找工作的过着狗的生活，考研的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韩石的学校没有保研的资格，找工作的季节又还没到，所以大部分毕业生享受着猪的生活。而韩石和班上那些考研的同学，每天从早晨六点半就开始踏着晨曦到教学楼前的花园里读英语，七点半匆匆去吃点早餐，就开始到图书馆里复习。中午吃完午饭也没闲着，又回到图书馆再看看书，困了就趴在桌上打个盹。下午五点，三人一起去操场跑步，增强体质保持考研“长跑”的耐力。晚上又继续奋战，一直到十点半，图书馆要关门了，才结束一天的复习。每天就这么周而复始地过着，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在宿舍、图书馆、饭堂三点一线地奔走，熬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不过，韩石觉得这种有目标、有盼头、为理想而奋斗的感觉真好！虽然他以前也是图书馆的常客，但是从没试过如此投入地静下心来读书。他觉得考研让人修身养性、清心寡欲，学累了听听轻音乐，散散步，日子很充实，他甚至喜欢上了这种单纯而平静的日子。
当然，再忙他都不会忘了每天给晓苇发个短信，或者临睡前打个电话。有时看看时间还好，也会约晓苇到校园里走走。
偶尔，两人也会谈起毕业的出路。韩石说，如果能考上中大的文艺学专业，他会静下心来好好利用三年时间读点书，争取将来能挤进广州的三大报业集团。即使考不上，也希望能留在广州工作，毕竟这是省城，发展空间大。晓苇是师范生，毕业了基本上是去中学教英语，这也是她喜欢的职业。但是她有些担忧，这几年全国各地的很多师范生都南下，竞争激烈，能不能留在广州她没有把握。
前途未卜，脚下的路有许多未知数，他们也不敢谈太深入，尽量避免这些敏感的话题。
韩石自从加入考研队伍里，结识了不少新的朋友。
在“研修室”里，大部分是应届的毕业生，这类研友基本上是三五成群，结伴备战，斗志很强，神色也相对轻松，偶尔还能看到他们在图书馆前的花园里有说有笑。除应届生外也有社会上的考生，他们利用图书馆的环境来复习考研。这类研友一般独来独往，不苟言笑，表情沧桑，每张脸上似乎都写着许多故事。
清姐是韩石在一次午间休息时聊天认识的。一个身材清瘦、面带忧郁的女生。据她说，她在广州工作四年了，每日往返城中村，挤公车、吃盒饭、加班，日复一日重复着枯燥乏味的工作，这种生活她厌倦了，她希望可以改变人生轨迹。清姐在学校旁租了房子，每日早出晚归到图书馆报到。韩石觉得和清姐挺投缘，见了面都会打个招呼。有一次，韩石问过她：“现在研究生这么多，你考上了要三年后才能出来工作，还有竞争力吗？”
清姐很无奈地回答：“我没去考虑那么多将来的事了，唯一的想法就是通过考研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你还没体会过，不知道在广州像我们这样的‘伪小白’有多苦，每天上下班赶公交车像打仗一样，大热天在车上男男女女挤成一团，还有那盒饭，大多公司没食堂，每天叫外卖，吃多了见到盒饭就恶心……”
韩石听了清姐的叙述惊诧地问道：“在广州工作有这么恐怖吗？”
清姐说：“你如果有能力去一个好的公司工作，比如公司有班车、有宿舍的，或者薪水高，三五年后就能买房的，那当然不用受这些苦啦！问题是，很多像我这样小学校小本出来的，进不了这些单位啊，所以才想考研换个活法！”
韩石不明白了，问道：“难道不能凭业绩、经验或能力来跳槽，换份好工作吗？”
清姐叹了口气，说：“试过换了几份工作了，都改变不了，名不见经传的校名和冷门的专业像标签一样贴在身上，再加上自己也没多大专长，难啊。”
韩石听了清姐的故事倒吸一口冷气，心都凉了。
后来接触到研友吴昊师兄更让他感慨不已。吴昊是前几届毕业了的师兄，韩石在大一的新老生交流会上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谈起为什么考研，吴昊师兄一脸的无奈，他说，第一次考，准备不足，没考上，想再搏一次，就没找工作，继续复习。第二次考，其他科都过了，仅英语差两分！两分啊！他实在不甘心，在一个公司待了不到半年，又跑回来复习了。
韩石很不理解，问道：“你就没想过别的出路吗？”
吴昊师兄说：“我为此付出了两年的青春啊！我实在不甘心啊，我要再考一次！”
韩石为他感到心酸，觉得他就像赌红了眼的赌徒一样。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校外研友都这么辛酸。比如小玲就是一个。小玲说她已经结婚了，暂时也没想要孩子，考研纯粹是因为喜欢校园，想读研后出来当老师。她是有家室的，不可能像大家一样天天泡在图书馆，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学时就来，不想学就给自己放假，把考研当玩似的。
清姐羡慕地说：“也就是小玲才有这样的资本——她丈夫职业稳定，支持她。”
韩石觉得和这么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奋斗，复习再苦也不觉得孤单。但是，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即使决定了考研，他也常会衡量：如果自己也考不上，结果会是怎样？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吴昊师兄，他又觉得害怕了！
【6】
开学第三周，韩石接到在师大工作的老乡坤哥的电话。坤哥说：“有个编书的项目，你韩大才子有没有兴趣？机会难得，速来商议！”
坤哥是他在学生会任职时结识的老乡，前师大学生会主席，毕业后留校做行政工作，因为两人不但是老乡，毕业于同一个中学，而且还很投缘，所以两人关系不错。坤哥召唤得挺急，韩石接到电话便马上赶往师大。
见面后，坤哥把他带到一个安静的小餐馆。问道：“上毕业班了吧，最近在忙什么？”
韩石说：“正在复习考研呢，坤哥有什么指教？”
“考研？”坤哥吃惊地打量着他，说，“你不是头脑发热吧？如今就业形势越来越严峻，研究生找工作大不如从前了，你还不如趁现在有点才气，文章写得不错，赶紧找份工作吧。读研就像有期徒刑缓期三年执行，三年后都不知是什么世界了。”
“真有这么恐怖吗？”韩石心底一惊。
“我身边就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我有一个哥们儿，本科时中国移动招他，他不愿去，读研后再想进移动，人家不要他了。还有一个哥们儿，三年前同宿舍的好友选择了就业，他愣是要去读研，三年后他拿到了硕士学位，好不容易才进了一个公司，上班后才发现部门经理竟是自己原来的室友！”
“坤哥，我担心我们这样的小学校出来找不到好工作啊，我认识一个考研的，她说贴着二流大学的标签到处受歧视。”
坤哥说：“自身没什么本事要靠文凭来充门面的人，当然会被小瞧。可你不同，你是靠手艺吃饭的，你那手好文章，和名校的招牌一样管用。”
“真的？”韩石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考研，经坤哥一劝说，有些犹豫了。
“就说我吧，几年前本科毕业没费多大劲就留在师大了，去年下放到清远市去挂职扶贫，回来了就提了主任科员。要是现在，别说本科，即使是研究生想进师大都难，博士生还要看是不是师出名门呢！”
“坤哥，我们今年的应届毕业生全国有六百多万啊，那么多人，还不挤爆就业市场！我想考研或许能避避风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