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有些好奇,于是又捡起几个纸片,见上面分别写的是“箭”与“手套”,他把这三张有字的纸片放在一起,突然发现那上面的字体很眼熟。
“央巴,快来!”他赶紧冲央巴招了招手,“快,把地上的这些小纸片凑一下,看看上面的字能不能凑成看得懂的话。”
“洪力兄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央巴一边开始帮他捡纸片一边问。
“我发现这纸片上的字是吕老板的。我无聊的时候曾经翻过吕老板搁在柜台上记账用的本子,见过他的字,他的字很有特点,所以见一眼就能认得出。”洪力来来回回地把那些已经找到有字的纸片排列起来,但是怎么也无法把那些字的意思连贯上,不免有些泄气。
“让我来看看。”央巴说着凑了过来,盯着那几张零碎的纸片打量了几遍,眉头一皱,试探着把其中的几张位置对调,然后对洪力说,“难怪你凑不出来,因为这纸片上写的并不是一句话,而是几个单独的词,分别代表着几件工具的名称,你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所以对它们不敏感。”
“工具?这只是几个工具的名称?”洪力一愣,更失望了。
“但是这几个工具可不是什么榔头斧子的大路货,”央巴指着其中一组纸条说,“比如说这上面的吧,这个字念‘ ’,这个是探土用的,属于快绝种的‘野货’,市面上是很难买到的,只有那些从事非法勾当的人才会有门路买到。”
听央巴这么一说,洪力又提起了兴趣,对着那张排列好的纸条细细一看,发现上面罗列的工具有:高倍电子探测器、天然穿山甲爪子、小型机弩箭、防毒手套,甚至还有一支K46式的小型机筒步枪,这种枪是美国部队已经换代的样式,但是却占了一个轻巧耐用的好处,携带十分方便。
洪力终于看明白了:这是一张清单的一部分,吕老板是要商人这次出门去以后帮他买回这些东西。
“奇怪,吕老板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干什么?”
“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所以我怀疑,吕老板可能也在找那个山庄。而商人被杀,可能也是因为那个山庄,因为有人不想让他为吕老板买到清单上的这些东西。”央巴说道。
“可是,进来找东西的又是什么人呢?那个杀人者如果昨晚就在密林杀了人,没有道理一直拖到今天早晨才进来找东西。”
央巴刚想回答这个问题,突然感到一阵不适,胃里有如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就好像有一把卷刀把他的胃整个挑了起来一样,忍不住一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黑乎乎的东西。
“央巴,你怎么了?”洪力吓了一跳。
央巴吐出那口东西之后,脸色也瞬间变得乌青,体力似乎也跟着被吐光了,两眼随即一黑,虚脱地向后一倒,坐在了地上,同时感到两只手掌就像正被架在火上烧着一样灼痛,他摊开手掌一看,发现手掌也变得乌黑一片,而且那片乌黑已经蔓延到了手腕的上面。他立刻意识到——中毒了!
他并没有慌,而是沉着地从腰里掏出一把牛角小刀,割破了离心脏位置最近的左手无名指,憋住气,向下弯腰,反反复复地顺着血脉的方向从上往下揉搓,这么做的目的是利用体压把已经流向心脏的血液逼出来。
他一边用力做着这个动作一边对洪力说:“洪力兄弟,快把我褡裢里那个墨绿色的小圆盒拿来。然后再接一盆清水,找一块儿干净的白布。”
“好。”洪力看见央巴突然之间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黑色,知道事情紧急,也顾不上多问,立刻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把央巴要的小圆盒和清水全拿来了,只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干净的白布,于是他只好找了一块浅黄色的毛巾代替,这还是他们上路的时候他自己掏钱买的呢。
央巴打开小圆盒,从里面拣出两颗蜜蜡色的药丸吃了下去,然后对洪力说:“洪力兄弟,一会儿看见我的脸上有东西渗出来,就用湿毛巾帮我擦脸,直到擦干净为止。”
央巴说完以后就盘着腿坐在地上,两只手的手指交叉搭着,看那个样子好像是在打坐。只过了一会儿,洪力就发现他脸上密密麻麻地渗出一种黑油一样晶亮的东西,立刻用毛巾去擦,然后把毛巾放到清水里洗干净。这样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才把央巴脸上不断渗出的那种黑油擦干净,这时那盆水已经全黑透了,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光,还有一股腥味,让人感到恶心。
洪力看央巴的脸色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于是把那盆黑水拿出去倒掉,然后才回到楼上。央巴看他进来,伸手从圆盒里拿出一颗同样是蜜蜡色的药丸,递给他说:“洪力兄弟,你刚才碰过我的脸,为防万一,快把这颗药吃进去,一会儿上一趟厕所,就没事了。”
“要上厕所?难道这个是泄药?”洪力半信半疑地接过那颗药丸看了看,倒也没想太多,直接放在嘴里吞了下去。
央巴有气无力地对着他笑了笑:“这个可是好东西,叫黄丹,是用两种动物的优质黄丹配以解毒的草药配制成的,这可是密宗里的解毒圣药,敬献给佛陀的供物,一般人没有福分吃到呢。”
“那为什么你吃了以后是脸上泛出黑油,我吃了以后就要往厕所跑?”洪力边说边摸了摸肚子,还好,暂时还没有什么反应。
“因为咱们中毒的深浅不一样,你只是皮肤表面中毒,但我的毒已经到血液里了。而且咱们吃的药丸大小也不一样,放心吧,洪力兄弟,这个很灵的,我都没事了,你也不会有事的,只要上趟厕所就还和以前一样了。”
“这个真的有这么灵?”洪力一皱眉,“真的不用送你出去找大夫看看吗?我看你刚才整张脸都变黑了,嘴唇眉毛什么的全看不见了,可把我吓坏了!央巴,你确信这两颗药丸就可以把你完全治好了?”
“洪力兄弟,你完全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在我们藏区,自杀可是亵渎神灵的行为啊。至于我刚才吃的那个药丸,你可能不知道,‘黄丹’是我们密宗佛教的叫法,但是它的本名叫‘结石’,源自波斯文‘pad-zhar’,就是‘抗毒’的意思,后人把它引伸为‘解毒剂’,在中世纪的欧洲医学中,这种解毒剂就被广泛应用了。我刚才吃了这两颗药丸,再配合打坐的方法,用气息把毒素逼出体外,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等等!”洪力突然感到胃里一阵不妙,结结巴巴地打断了央巴的话,“你刚才说,这个东西的本名叫‘结石’?是,是谁的结石?”
“呵呵。”央巴看他吓得那个样子,忍不住一笑:“放心吧,这不是人体内的结石,是动物结石。动物结石天生就是一种解毒剂,优质结石、中等质量的结石和劣质结石分别能治愈七位、五位和三位中毒的病人。你知道么,据说取自眼镜王蛇头部的灰色和白色结石可以让耍蛇人有控制小型蛇的能力,而且可以使自己免受毒液侵害。像我刚才吃的那种药丸,里面就有两种珍稀的黄丹,一种是‘象黄’,取自成年公象的大脑或者前额;另一种是‘蟾蜍结石’,取自五年以上老蟾蜍的头部,这两种用药都是很稀少的,我一共也只从大法师那里得到两颗。”
“看样子我也算造化不浅,居然有福分吃到这么珍贵的药。”听央巴这么说,洪力放心了下来,自嘲地笑了一下。
“唯一的两颗解毒药刚才已经都被咱们吃了,要是再中毒的话,我可就没有办法了。”央巴也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话又说回来,央巴,你怎么会突然中毒呢?”洪力看了看地上的那些纸屑,“会不会是纸片上有毒?”
“我觉得不像。”央巴摇摇头,“如果是被下在纸片上的毒,毒性不可能这么强。”“为什么?”
“能够下在纸上的毒,一共只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粉末状的,但是粉末主要是被吸入呼吸系统而对人的神经造成麻痹,我刚才的症状明显不是。而且这些小碎纸散落在地上,我们一走动的时候那些粉末就会飘起来,如果我中毒的话你也就中毒了,可是最后中毒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这种下毒方法可以排除了。第二种类型就是毒液浸泡,但是用毒液浸泡过的纸张一定会在外形上出现变化,纸会发皱甚至变色,可是地上的这些白纸片平平整整的,一点也不像被什么东西浸泡过,而且,另外一个问题跟刚才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纸片你和我都接触过了,咱们应该同时中毒才对。”
“那这么说,你一定是接触了我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洪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那具尸体!”
“你是说胖商人的尸体?”央巴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早上起来以后,他只接触过胖商人的尸体,也只有那具尸体是他动过而洪力没有动过的。
“央巴,我明白为什么瞎眼老头和胖商人的尸体最后都会变成飞灰了!”洪力的脑子里突然在这时闪过一丝灵光,觉得一直困扰他们的问题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变得兴奋不已,一口气说道,“他们的尸体上,一定被洒上了一种能把尸体化掉的毒,我听说过这种毒药的记载,好像这种毒在一些古书逸闻中有说明,原名叫‘千颜醯’,听说最早发明这种毒药的人是北魏一个皇帝的妃子,她雇用了一些江湖术士为她炼造了这种毒药,专门杀害后宫那些跟她争宠的妃嫔,然后把她们的尸体化掉,毁尸灭迹,让皇帝听信谣言以为那些妃子逃出了宫。后来这种药就流传到了民间,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化尸散’,听说配制的方法挺简单,只是用料不好找。但是我相信就像钻木取火的方法直到现在还会有人用到一样,这种古老毒药的配制方法应该也流传了下来。”
“央巴,你还记不记得,早上发现尸体的时候我曾说过这两起事件中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瞎老头和商人的尸体最后都是被老太婆的一只羊给拖出来的?”他接着又提示道。
“你是怀疑老太婆,还是在怀疑她的羊?”
“两者都有嫌疑。首先,我认为那只羊的嘴里一定藏着那种装有化尸粉的毒药包,当它们把尸体拖出来吃的时候,药粉包就被它们的牙齿磨破,里面的毒药洒在了尸体上而产生作用,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尸体最后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变为飞灰。第二,那些羊懂得进入密林去拖出尸体,一定是受人指使,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羊婆婆,因为只有她才能驱使那群畸形羊。所以,我想密林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是想故意制造出一些假象,让人误以为进入密林的人最后都会离奇地尸骨全无,从而起到一种警告的作用。”
“这么说,密林的秘密跟羊婆婆有关?”
洪力点点头:“所有人进入密林都会死,只有老太婆的羊可以进去,因为密林很有可能就是老太婆的领地。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进老太婆的屋子搜一下了。”
洪力话音刚落,就听到走廊上响起了吕老板喊大家下楼去吃早饭的声音。
“央巴,咱们还是赶紧回屋待着去吧,被发现了不好。”洪力说着过去扶央巴,但是央巴站起来的时候眼睛却盯在了地上的一双脚印上。
“奇怪,我刚才怎么没有留意到这里有一双脚印?”央巴对着那双脚印量了量,“这个,跟密林边的脚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