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本抚遗。
日/本人?
我注意到她是用“宋朴小姐”称呼我的。真是有趣了,唐家所有人都叫我少夫人,就她一个栗本抚遗,人在唐家,口中却仍叫我宋朴小姐,说明她是不承认“少夫人”身份的。即使还不知道她的居心如何,就这么一个细节就令我放松下来,颇有找到革命同志的惺惺相惜感。我对她一笑:“栗本抚遗么?这真是个好名字呀。”
事实上我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只好拿她名字做文章。
栗本抚遗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多谢。”
这么礼貌着实让我如芒在背,所幸对方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当即解围,唇角勾起一点弧度:“请坐。”
我在她对面落座,她这才像刚刚起来一样,提起长外衣和下裳,轻轻坐下了。她先前在临一幅字帖,是纤巧娟秀的梅花小楷,是一篇《兰亭集序》。原来她栗本抚遗不仅说得一口沪腔普通话,连中国字也写得这么漂亮。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栗本抚遗说着,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我很仰慕王羲之先生的《兰亭集序》,小姐以为如何?”
我总不能告诉她我只是听说过这篇文学大作,接触是根本没有过的,这么说出口有点掉价,我只尴尬的笑着,并不搭话,眼睛只顾着四下乱瞄。栗本抚遗的指甲很好看。长长的白白的,顶端修建成扇形,小巧可爱。她收敛了笑意,面部便显得有些凉薄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她,双眼像极了一只狐狸,冷冷的,尽是冷血与嘲讽。
“小姐,我是唐家少家主的未婚妻,没有之一。”
真奇怪,我听见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她和尹初茉谁更美?答案在问题生成的那一刻就呼之欲出了——“自然是栗本抚遗更美。”
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栗本抚遗更美,她就更有胜算了吗?”
答案也很自然的跳了出来:“栗本抚遗刚刚说了,‘没有之一’,想必尹初茉是被唐家淘汰了吧。”
……
等等……几天以前我还看见尹初茉和唐晓翼成双成对的,好一个鸳鸯情深啊,一齐入水深处交颈缠绵……
呃……他们俩这么甜甜蜜蜜的,看着也不像是分了的样子呀……
可是,一想到唐晓翼还对我做过那样的事,那枚戒指还套在我手指上,我就觉得,尹初茉和他分了真是机智,太英明神武了,哪里能为了这样水性杨花的男人而牺牲自己的大好青春。
但是也没理由说,和一个漂亮的分了,又撩了一个丑啦吧唧的(比起这两位,我的确是丑啦吧唧的),家里还安排找了个更漂亮的。唐晓翼这一辈子还没踏上正轨,就开满了粉红桃花,这人注定死在女人肚皮上。
对面那人突然将毛笔往砚里一掷,我没反应过来,那砚又离我较近,毛笔甫一落到砚里,立刻溅起墨汁,直接泼到了我身上。我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盯着衣服上一处墨渍,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旁边侍女幽灵一样的围了上来,有两个首领模样的人一左一右虚扶住我的双臂,她们的嘴一起开开合合:“少夫人,您的衣服脏了,请随奴婢们去更衣。”
更个鬼衣啦!这唐家哪有什么衣服可以更!比起更衣我还更愿意坐在这里和栗本抚遗谈谈呢,因为栗本抚遗显然对唐家少夫人这位置势在必得,而我又正好不想要这夭寿的位置,说不定我们俩谈谈心聊聊天,这枚戒指我就可以愉快的转交给栗本抚遗了呢?我正急于卸掉这惹人讨厌的包袱呢。
我正准备很有骨气的甩掉这群小侍女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手臂,可我的视线越过栗本抚遗的肩膀,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从影壁楼后转出来……我浑身一松。倒还不如让这群小姐把我拖走呢。
真奇怪,唐晓翼这么快就出院了?
而栗本抚遗则左手捏住右边袖子,右手轻轻揭过一张薄纸:“你要选择哪条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