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又去了
关淑怡央告秦奶奶对她怀孕的事情保密,说是要给秦知一个“惊喜!”
老太太满口答应,第二天,却昭告了全小区。
现在,每个人看关淑怡都是古古怪怪的,先看肚子,再看人。
关妈妈买了很多山楂,还有蛋白粉。她还将祖宗留下来的两个银元化开,找了银匠打了一把银锁,想要送给未来的外孙孙。
秦爷爷最近每天都去水果市场,他挑最贵,最好的苹果放在家里每一个关淑怡可以摸到的地方。
每个人都是高兴的,除了关淑怡自己。
看着亲人们每一天,每一天的面露喜色围着自己打转转。关淑怡的精神压力不可谓不大。
秦知那还是那么忙,许是刚结婚又带给了他更大的希望,更大的责任。这一次,秦知给自己制定的目标还是很高的。
一个好男人,就是要令跟着自己的女人衣食无忧,整整两个月过去,他一次也没回来。他带着下属有时候在新开发的度假村工地,有时候又在雁城周边的城市看工厂。假如不在这两个地方,那么他必定在新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辛勤的工作着。
吴嘉阳倒是每个星期都来的,每次来了,他都带回秦知给关淑怡买的全国各地的土产,吃的,玩的。
每次关淑怡都笑嘻嘻的接了东西,心里却盼望着回来的是那个人。她想他,又怕见到他。就这样,更加美好的春天在延伸,在往着前面不急不缓的抽着日月交替的时光穗子,
当院子里的一些树叶抽出一抹嫩芽,树下不远处可以晒到阳光的地段,又开始一堆,一堆的聚闲人。那些闲人偶尔会仰脸一起看着几只嘴巴里涎着泥巴的燕子,那些燕子来回快速的飞着,努力的在屋檐下筑巢。
关淑怡三楼卧室的窗户外,便有一对新来的年轻燕子夫妇在那里筑巢。关妈妈说,这是一个吉利的好兆头。
时间缓慢的将一些与生俱来的,有关于母亲的经验给了关淑怡,她就如别的就要当妈妈的女人一般,开始有了各种以孩子为中心的形态动作。
抚摸着肚子悄悄的说话,下意识的她总是盯着那些小娃娃看。每当看到孕妇,她就很想告诉人家,她也有了。她迫切的想跟别人分享她做母亲的经验。当看到卖婴儿装的商店她就走不动路,一定会进去溜达溜达。前几天,关淑怡还悄悄的卖了一双细小的婴儿鞋。那双鞋子是嫩粉色的,鞋面上还有一簇可爱的布花花。
关淑怡的整个神智都被那双小小的鞋鞋蛊惑。她立刻付钱,将那双小鞋子带回了家。那夜,关淑怡抚摸着那双软软绵绵的小鞋子,想象着未来的那双五指齐全,白嘟嘟,可爱至极的小脚丫子放进鞋窝里的样子。
她觉着肚子里的这个必定是女孩,要不然,怎么快三个月了,她还如此安稳。要不然,为什么她看到粉色的东西便走不动路。
她的宝宝啊,现在就无声无息的伏在她的身体里,一天一天的成长。这种拥有感令关淑怡的心无限酸楚,挣扎不已。
她又是欣喜,又是难过。
这天早晨,关淑怡早早的起了,没法不起来。每天早上定时的恶心孕吐时段,比闹钟还准。
关妈妈端了一锅子放了很多西红柿的面条汤进屋,她看着正在换衣服的女儿说:“秦知还不知道呢?”
关淑怡反应了一下,点点头说:“他在外面上班忙的要死,跟他说了他能替我怀着啊?说那么多没用的,等他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关妈妈点点头,盯着女儿看着她喝了一大碗面条汤,这才满意的收了锅子,临出门的时候关妈妈看看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再看看不动地方,没有出门意思的女儿,她问她:“今儿商店不开门啊?”
关淑怡摇摇头:“我今天有事,施亚安在店里就成。”
现在,施亚安,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店员了,勤快,负责。
关妈妈点点头,提着锅子上了楼,老太太真的有一肚子话想跟女儿说说,整整两个月了,秦知一直没回来,女儿自从怀孕,虽然每天还是大大咧咧的笑着,但是关妈妈知道女儿并不高兴。
关淑怡靠在沙发上看着那副结婚照,她看着相片中秦知的眼睛,越看越诡异,她竟然觉着那照片里的眼睛是有光的,对视中,秦知带着责备的目光看着她,关淑怡调转脑袋,看着另外一边,今晚,她要叫爸爸把这张照片取下来,太夸张了,看着很可怖。
手机嗡嗡的在沙发那边震动着,这个时间必定是秦知打来的。
“老婆,起来了吗?”
“恩,起来了。你呢?早饭吃了吗?”
“我吃过早饭了,现在,我在法院。”
“法院?你去哪里干嘛”
关淑怡猛的坐起来,一连串的发出短信,追问原因,心里有些慌乱。
秦知坐在法庭的最后一排,将手机调整成震动,一条一条的回老婆那一连串的不间断的短信,他自我反省了下,今后,再有什么为难事,也不能告诉老婆,自己扛完就可以了。看把他家关苹果急得,几个短信,全回的是错别字。
今儿是章南正开庭的时间,秦知跟陈益致他们一起来看看。朗凝坐在秦知不远处,她带着毛线帽,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短风衣外套,她将脑袋压的很低,偶尔抬起头,脸上还有一副大墨镜。
秦知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不管她如何伪装自己。
有关于章南正的犯罪定性有两项:金融诈骗,赌博。
一个月前,这间审判庭的被告席上坐着的,是章南正的父亲,这位老爷子原本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章南正事发逃跑后,老爷子成了替罪羊。
秦知那时候,并不知道章南正的问题如此严重,他绝对没想到,那个家伙尽然将老父亲推到了被告席之后一走了之,而他的父亲,那位章老爷子,他却沉默的接受下儿子所有的罪过。
那天,秦知去看守所看老头,几年没见,老爷子满头白发,苍老的不成。他看到秦知依旧却依旧很有风度的点点头,淡淡的笑,他依旧是那副有知识,受过大教育,很有风骨的样子。
老爷子说话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说:“没想到会是你呢,你比我家南南有出息。”
秦知自我责备的苦笑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爷子,自己给过章南正一笔钱。他很内疚,章南正逃避责任一溜烟的跑了,自己却提供了他逃避责任的路费,他留下了自己的老父亲穿着橙红色的马甲坐在铁栅栏里。难道就不内疚吗?
老爷子呆坐了一会,开口:“我是个不会教育孩子的,如果南南做了错事,我道歉,请你原谅他。以后如果秦董事长有能力……就帮帮他。”
父亲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想到的依旧是孩子。
秦知第一次见到这位老爷子的时候,他正在家里花园的古式木桌上写毛笔字,他记得,老爷子的笔架上挂满了毛笔,身后一丛白樱花开着,老爷子挥毫泼墨间的样子就像个神仙一般。
那天章南正笑的声音高了点,老爷子缓缓放下写字的毛笔,他拿起一边放置在桌子边上的洁白的一条毛巾擦手,一边擦一边瞥了章南正一眼说:“平日教育你,守默,静坐,寡欲。气浮会做错事,言噪听上去没家教……”
章南正浑身发着抖得听着,他十分畏惧自己的父亲,他的畏惧超出了子女对父母的那种畏。那一天,秦知觉着,章南正其实还是很可怜的,他在自己家想大声笑笑都不敢。
现在,这位老爷子用着天下父母都一样的语调哀求秦知可以帮帮自己的孩子。
秦知问他:“您不恨他吗?”
老爷子苦笑着摇头:“不恨,我从小教他很多道理,给他立了很多规矩,那孩子懂得很多道理,什么规矩都都知道,但是,我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多注意下他,多夸夸他,他想做大一些,想我夸他的。我知道,南南一向是个好孩子的,我很为他骄傲,却从未告诉过他。是我不会教育他,我的错,我没告诉他人必须承担责任。我只教会他向前看……却没告诉他,偶尔向后看看,也么什么。”
老爷子是真的老了,他嘟嘟囔囔的在那边说着自己的孩子,从头至尾,却没有一句话怪罪孩子的话。
秦知放下手机,看着站在被告席被剃了大光头的章南正。他回来自首,捎带还揭发出了一个本市最大的地下赌场。
法庭在上午十二点半结束,秦知在法庭外眼神跟章南正对望了一下,章南正对笑笑,无声的说了三字,秦知知道,他在道歉。
“他长大了。”章老爷子在大儿子的搀扶下慢慢到秦知身边说。
秦知扭头冲老爷子笑笑,也伸手搀扶他。
章南正自首那天晚上,这老头便被抬入了医院,突发性脑梗阻,万幸,抢救得当,老爷子现在还可以呼吸道自由的空气,只是这路,今后却走得不再稳妥了。
“恩,我看他的眼神,真的是成熟了很多。”秦知笑着跟老爷子说话。
老爷子挺高兴的,好似,这场庭为所有的章家的不幸画了一个句号。一切都可以从新开始,这很好。
朗凝很早就离开了,她在法庭看着那个跟她脑海里所有的形象无法相符的那个人的背影,那不是章南正,不是她认识的章南正,不是她爱过的章南正。
就这样,朗凝站起来,悄悄离开了这个地方。可以预见的是,章南正这个人,正式的会从朗凝身上剥离开了。
朗凝一边走,一边问自己。
“那个人,我到底喜欢他什么了?”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无法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给自己。
关淑怡终于放心,得知章南正的命运后,她替章南正的父亲难过了一会,她真心诚意的期盼章南正可以少判一点刑,早日合家团聚。
放下电话,关淑怡去了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很多的零食。这一次她带着问题要再去福利院。
下午三点,关淑怡提着玩具,食物又到达这里。
福利院看大门的还是那位大爷,当关淑怡看到他,老爷子正抱着一个小娃娃坐在楼梯口晒太阳。看到她,老头便笑眯眯打招呼。
“我认识你啊,你是过年来献爱心的新娘子”
关淑怡哈哈大笑,一盘腿做到了老大爷身边。她伸出手想抱老大爷手里的孩子,她问:“大爷,这孩子几岁了?”
老大爷将孩子送到她怀里说:“快两岁了,是个小小子。”
关淑怡拿出零食逗这个孩子说话,孩子的两只小手一直够她手里的零食。嘴巴里着急的嗬呜呜……妈呒呒的叫唤。
实在是太可爱了,关淑怡将零嘴的包装打开,把食物掰成小块给他吃,那孩子吃东西的动作和别的孩子没两样,小嘴儿要多灵活,便有多灵活。
在他的人中位置,手术后,先天性唇裂的疤痕还无声的叙述着这个孩子的原罪,他不完全,因此便被遗弃。现在,他好了,又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可以说话,可以呼唤,可以吸允,咀嚼,除了一条伤疤,这孩子和别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暖洋洋的太阳,照耀在院子里的滑梯上,几个孩子不停的从滑梯上以各种姿态滑下去,冲下去。
没有胳膊却拼命奔跑的孩子身后,是用双手努力推动轮椅追赶着的孩子们,他们大声在笑,笑声与正常孩子毫无区别。
“您来拿单据?领导不在!”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
关淑怡扭过头,那位总是很冷淡说话很尖锐的郭同志看着他。她冲他挥挥手笑眯眯的打招呼:“嗨!小郭子,我是来找你的。”
郭同志神色呆滞,半天没反应过来,小郭子?
这是什么情况?
“过来坐下,姐姐想问你一件事。”关淑怡屁股向一边挪动了一下,让出一个空,她那条不便宜的裤子,硬是给人家擦了楼梯台阶。
郭同志当然不会坐下,他站在那里问:“你问什么?”
“恩,我想问,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他们在做什么,结婚没,幸福不幸福,是不是过的很难……”
“你是记者?”
“我是个没用工作的,半职家庭妇女。”
“为什么要问这些?”
关淑怡站起来,伸出手摸下自己的肚子,她很骄傲的仰起头对郭同志说:“我来请您帮忙,因为,也许未来,我会有一个看不到这个世界上颜色的孩子。作为妈妈,我必须知道,作为一个不健全的孩子,他们的路是不是好走?他们的人生道路会遇到什么问题?他们对什么事情会产生困惑?他们如何鼓励自己?他们如何看待自己?被遗弃的孩子,如何对他,才能令他热爱生活?对生活有安全感。你知道,我的丈夫对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没信心,他怕孩子也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他觉着他的生存是无意义的,不需要生命延续。”
郭同志想了下,很认真的问关淑怡:“您确定要生这个孩子吗?您确定您的丈夫会同意?”
关淑怡不在意的摆手:“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要呢?我想要这个孩子,这是一条生命,与同意无关。”
郭同志的神情,意外的柔和起来,那份骨子里带出来的尖酸愤慨渐渐消散。他让出过道,笑着摆动下脑袋:“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不少,我认识的不多。除了这里的,我还认识好多残联的朋友。遗弃只是一个角落,大部分的父母,会承担责任,会全心全意的抚养孩子的。我有很多可以介绍的。”
关淑怡站起来,小心的将孩子送还给门房大爷,她很高兴的说:“那真是太好了,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他们都是很普通的人,你确定他们能帮助你?”
“中国十九亿人口,成为伟人的好像没几个吧?我确定,他们可以帮到我。”
“有些人,因为身体的残疾,都活的不是太富裕。这样也可以吗?”
“他们快乐吗”
“当然,我们会更加的珍惜一切,因为一切来之不易,他们努力的活着,任何一点幸福对他们来来说,那都是加倍的,比你们多了许多倍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