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最近正在为蚂蚁的事情发愁,南宫韧是个彻头彻尾的蚂蚁迷,虽然我是大学生,而且我的父亲也是蚂蚁研究领域的顶级专家,但我对蚂蚁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知,人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就是当身边有人特别喜欢和投入某种物体时,他对这个物体的研究甚至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你要么和他同时爱上这个物体,要么就离这个物体很远,有的人也会尝试着在另一个领域去开拓下;还有种解释,就是既然知识库就在我旁边,我为什么还要去了解呢,随便一问不就行了吗。
但我还是顶着头皮去了解下父亲研究的对象,有很多事情我还需要向父亲了解,没有点共同话题,我不知道怎么像父亲开口问,我不可能直接就说
“你在书房里藏了什么重要东西吗?”
“老爸,你后花园的蚂蚁究竟是不是都成精了啊?”
“我有妈妈吗?”
更何况我今晚还得回家好好睡觉,一想到自己可能住在蚁窝旁,我就头皮发麻,真搞不懂我这些年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忘了,我对父亲的研究不感兴趣,对蚂蚁自然敬而远之。
生物老师说今天要专门讲蚂蚁的知识,我们就精神一振,认真程度前所未有。老师还专门在一个小小的玻璃培植室中放着几只活蚂蚁,而他收集的蚂蚁标本,直接显示在屏幕上投影出来。
没想到这个生物老师也是蚂蚁迷,他甚至都不舍得把自己的蚂蚁标本册拿出来给大家看。
生物老师姓叶,个头矮,长得胖,头发花白,两撇八字胡颇有个性,戴着眼镜走路的姿势也相当滑稽,班上有人讨论过他走路的模样,有人说像唐老鸭,也有人说像丑小鸭,说到底,鸭老师的帽子就是这样扣上的,但没有人敢当面对着他叫绰号,最重要的原因是一旦他发怒,他就会罚同学去操场捉蚂蚁,捉够三百只才能进教室。
“翻开书第35面,我们来一起学习下有关蚂蚁的知识!”
我乖乖打开书,叶老师首先问我们对蚂蚁的知识了解多少,然后不少小手都举起来了,但蚂蚁迷南宫韧却格外冷静地听着,其他人的回答他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南宫韧即使坐在最后一排,叶老师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屑,正如我所料,南宫韧被光荣地点名了。
“南宫韧同学,你看起来对蚂蚁很了解,能不能向大家介绍下你对这种小家伙的认识!”
“老师,容我纠正您一下,要是您也是蚂蚁迷的话,就不会称呼蚂蚁为小家伙了,因为这是一种非常轻蔑地称呼!”
“哈哈,倒是老师失言了,向你这个蚂蚁迷道歉,请你谈谈你对蚂蚁的认识,也好让老师这个蚂蚁迷开开眼界!”
两个蚂蚁迷惺惺相惜的样子确实让我颇为震惊。
南宫韧还刻意地润了润嗓子,他不像其他同学还要对着书本说,直接张口就来。
“老师,蚂蚁是一种伟大的生物,早在一亿年前,蚂蚁就已经存在了,他们曾经和恐龙一起为伍,恐龙灭亡了,他们却生存了下来,现在蚂蚁又居住在地球的各个角落,他们是数量最为庞大的昆虫,种类多达十几万。”
“那蚂蚁为何有这么强大的生命力?”
“因为他们的微小团结,蚂蚁能够抵御所有的自然灾害,假如把每个蚂蚁放大一千倍,他们的部落战争会比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场战争都要可怕!”
“南宫韧,看来你很崇拜蚂蚁,为什么?”
“我崇拜蚂蚁的生存智慧以及蚂蚁的文明!”
“蚂蚁也有文明?”
“当然有!”南宫韧兴奋地说道,唾沫飞到了我的脖子上,尽管我怒目看了他一眼,他也继续滔滔不绝地讲着,简直就是个蚂蚁宣传家。
“蚂蚁的历史比人类要长,他们的社会组织要比人类更优越,蚁后是他们社会的核心,这个核心带动一切有序进行,他们懂得种植真菌,并把收获的种子储存起来,他们除了种植业,还有养牧业,有些昆虫就是专门替蚂蚁产蜜的。蚂蚁的房子冬暖夏凉,有的蚂蚁具有高超的巢穴建造水平。
蚂蚁社会既不能说是君主专制的国家,又不能说是奴隶制国家,他们的文明复杂到我们找不出合适的定义,这种神奇的生命蓄养大量的奴隶替他们工作,可他们自己却从不偷懒,他们也不会撒谎,即使遇到美味的食物,也只是索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个部分;他们亲密无间地合作,遇到强敌从不后退。他们有序地索取食物,不会遏制其他生命地循环!”
全班同学听着他绘声绘色的演讲,被他的精神感染,生物老师掌声响起的时候,全班同学都不约而同地鼓掌了。
“南宫韧,人为什么会看不起微小的蚂蚁?”生物老师提出了一个超标的难题,这个题目还带着人类学的解释,但南宫韧却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老师,人们通常把视线看着前方,却很少去留心脚下。他们自以为是地把自己作为地球的最高级动物,但即使人类这个最高级动物消失了,蚂蚁也会安然地在地球上繁衍,人眼看蚂蚁就好像上帝在看人类,我们的身份决定了我们的思维!”
“非常好的回答!”
少顷,我突然站起来,说出了一个让人跌破眼镜的问题。
“请问老师,我们应该怎么样消灭蚂蚁!”
我提出这个问题一来是挫挫南宫韧的锐气,免得他得意忘形,都忘了自己是人类;二来我也确实需要了解消灭蚂蚁的办法,若是回家了,心里也好有谱。
但当着两位资深级蚂蚁迷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无意也太彪悍了,同学们早就被南宫韧的话语所蛊惑,他们齐刷刷地看着我,好像在责怪我对这样一种神奇的生命下手。
哎,你们难道就没有玩过烧蚂蚁的游戏!
我耷拉着脑袋准备坐下时,生物老师答道
“灭蚁有很多办法,最好的办法是选择一种蚂蚁喜欢吃又不太会反感的毒饵,工蚁将毒饵搬回后,能够使巢内蚁王、蚁后及幼虫中毒身亡,达到全巢覆灭。但科学家有一种更可怕的方法,这种方法会导致全球灭蚁!”
生物老师掉了下全班的胃口,刚才愤愤看着我的同学们现在又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生物老师,好像他要传授什么武林秘诀,第一式灭蚁法只是全巢灭蚁,第二式却是全球的,这种天下无敌的功夫瞬间升级到宇宙无敌,他们作为人类的本性也就暴露无遗了。
“叶老师,蚂蚁是不可能被全球灭掉的,更何况,他们也是这个地球的一员,人类没有资格将他们清除!”南宫韧坚定地为庞大的蚂蚁家族发言,但这个发言人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同学们很快就忘了他刚才对蚂蚁的宣传,转而鼓动老师讲出全球灭蚁的办法。
“蚂蚁是通过信息素交流的,这种信息素就相当于蚂蚁的语言,他凝聚了蚂蚁这个大家庭,让一切变得有条不紊,但是,一旦这种信息素被干扰,团结就不复存在,蚂蚁变成了一只只瞎子,他们互相残杀,直至灭亡。科学家目前已经研制出这种干扰蚂蚁信息素的毒药,但是出于人类的同情心,没有人愿意这样做,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全班为这种神奇的毒药欢呼,南宫韧对蚂蚁的赞扬压制了她们作为人类的自尊心,这种毒药不仅释放了这种自尊心,而且让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去俯视微小的蚂蚁。
我读过圣经,圣经中曾讲到人类曾为了进入天堂合力建造了一个巴别塔,但是上帝家不是花园,人类来去自如,上帝哪还有一点威信,于是上帝通过制造多种人类语言让人类无法交流,巴别塔的建造也就无从谈起了。
建造巴别塔的人类已经飞跃到了九天之外,他们发现没有天堂,也不存在所谓的上帝,即使蚂蚁的信息素被干扰,他们也会顽强地想出自己的应对之策。
我顿时感到讶然,原本想要找灭蚁方法的我竟然站到了蚂蚁这边说话,我的念头,好像被南宫韧同化了。
南宫韧听到生物老师向全班将灭掉全球蚂蚁的办法,他很受打击,趴在桌子上睡了下来,眼神望向窗外,嘴里嘟囔着
“什么狗屁蚂蚁迷!”
我也不能落井下石,本来想说自己已经被他同化了的,可是刚刚转了个身子,他就把桌子往我前面一挤。
“好好听灭蚁大师讲课,亏你还是司徒峰的儿子,以后别跟我说话!”他靠近我的耳朵说话,声音很小。
一旁的上官鸢儿听我们俩叽叽咕咕地在说话,她拉开南宫韧的桌子,我的气终于顺了。
“你们两个不准说话!”
“哼!”
两个人突然因为蚂蚁的事情而闹僵了关系,看来我还真不能小看蚂蚁这个神奇的生命。
生物老师继续绘声绘色地讲课,揭开一块很大的黑色幕布,像一个魔术师,矩形的玻璃缸里面蓄养着一个蚂蚁家族,那些蚂蚁在里面建造了巢穴,玻璃缸下的它们井然有序地运行着。
同学们纷纷站起来,有几人若非生物老师喝道,早就冲上去看蚂蚁了。
生物老师用一个放大镜把玻璃缸中的蚂蚁投影到电子显示屏上,蚂蚁一下子放大,同学们陡然一惊地呼出了声音,屏幕上的蚂蚁如同正在演电影的大家庭。那些蚂蚁一碰到玻璃缸的墙壁就会退回来,好像那里才是他们的边界,就我见过的蚂蚁,无孔不入,什么东西都可以爬过去,而生物老师饲养的蚂蚁却非常地安分守己。
恰巧此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讲桌旁边的同学趁生物老师不注意想要拿出几只蚂蚁,谁曾想玻璃缸猛地一声从讲台上摔落下来。
巢穴中的蚂蚁家族一窝蜂地落地,生物老师骇然地跑过去,试图拯救蓄养的神奇生物,但这些蚂蚁在全班的注视下纷纷爬向生物老师,生物老师扭动着身子,惊狂地叫着。
大部分学生都吓得跑出教室,原本平静的课堂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跑出去叫其他老师前来帮忙,有人吓得直往教室后面退。
那些蚂蚁,无孔不入,生物老师怎么甩都甩不掉。
“快拿水来!”南宫韧冲到所有人前面,尖声叫道。
大部分人哪见过这样骇人的场景,看着蚂蚁密密麻麻地往生物老师脸上怕,吓得又哭又叫,我和上官鸢儿以及其他几个稍微勇敢点的学生冲到厕所去接水。
但我们没有足够大的容器,浇在生物老师身上也于事无补,上官鸢儿的沉着绝非常人能及,她厉声吼道
“去办公室拿桶!”
此时的生物老师已经在地面上扭动起来,哀嚎的声音让情势顿时失控,教室里还剩下的人仅有几个。
“桶来了!”
有几名同学送来了水桶,还有人搬来了垃圾桶。他们兵荒马乱状地奔往厕所的自来水管前,哗哗的水流声和嘈杂的人声混成一片,南宫韧怒吼道
“都给我让开!”
五楼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多老师都没了主意,那些老师看见有人提水冲过来救人,当即喝退了围观的同学,走廊水湿漉漉的,有一个提桶的同学差点跌倒。
一桶桶的水往生物老师身上浇灌,他嘴里不断地吐出黑乎乎的蚂蚁,叫围观的人吓得面如土色。
后来,吐出的黑色变成红色。
他吐血了!
一堂生物课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堂蚂蚁谋杀课,水面上漂浮着蚂蚁尸体,整个五楼变成了水城,当警察来办案时,许多人已经成了落汤鸡,凌乱和哭泣的场面成了我所见过的最恐怖画面,所有人确实上了一课
蚂蚁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神奇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