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晚上确实梦见了大海,但大海并非自己想的那样蔚蓝,浑浊的海面没有海鸥,我驾驶着一艘独木舟在海上漂流,独木舟几次都差点撞上灰暗的礁石,我愈挣扎着逃离那个礁石,独木舟却愈是把我往礁石的方向送,一条鱼,他穿着银白色的衣裳,吧嗒吧嗒地吸着烟,站立在礁石上,礁石突然长高长大,变成冰柱,冰柱的棱角如同利爪朝我抓过来,此时,一个浪头将我连人带船地掀翻,我就是这样醒来的,窒息感即使在醒来后也是那么低强烈。
我大口呼吸的时候发现上官鸢儿的眼睛正盯着我,她好像也做了噩梦,额头上沁着汗珠。
醒来的还有南宫韧,他的叫声让我心跳不止。
三人面面相觑,良久才缓过神来。
南宫韧第一个起身,说道
“快点出发吧!”
我们洗漱后草草地吃了早餐,三人都没有说什么话,南宫韧的摩托车也开得很慢,我在想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三个人一下子都变得神神叨叨的,这种异样的感觉让我极为不适。
“哥哥,我可以站起来吗?”
“你自己小心点,前面是隧道,司徒辰,你把我妹妹扶稳了!”
南宫韧总是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好像真把自己太当回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的,我看到上官鸢儿小心翼翼地从我们中间挪动,然后站了起来,还好他不是太高,她的肚子正好可以以南宫韧的脑袋为支点。
但她慢慢脱离这个支点,南宫韧好像不敢开得太快,进入隧道后开得更慢。
“哥哥,开快一点!”
我看见上官鸢儿在玩这样的危险动作,心自然是跳到了嗓子眼,这样年纪的女孩,胆量竟然比我还大,隧道的灯光倾泻在她的发丝上,虽然很微弱,但却很唯美。她的发丝被迎面而来的风扬起,更替的明暗在她的脸庞流过,突然我闪过一种念头,这个女孩我不仅见过,而且深爱过。我在她撑开的双臂上看见了彩虹,我望得目瞪口呆,所谓的危险也被我抛之脑后。
“辰,把你的手给我!”
她的话,我毫不犹豫地听从了,我大胆地调换姿势,这个姿势便于我站起,我微微欠身,挪动左腿后再挪动右腿,蹲的姿势做好了我才慢慢地屈身向前站起,我很小心,整个身体前所未有地合成一个整体,任何轻微地触碰都会让心颤动不已,可当我的手紧紧握住上官鸢儿的双手时,我瞬间感到了那颗颤动不已地心渐渐平静。
我看着她平静的面庞,风吹我们共同的指缝划过,忽明忽暗的隧道,我希望永远不要有尽头。
“辰,把眼睛闭着,风不应该从指缝间溜走,它应该留住!”
真是大胆的女孩!我却毫不怀疑地照办了,我闭上眼睛,当双眼再也感受不到光芒时,我听到风在耳边呢喃的声音,很微小,但足以拨动整个世界。我还闻到上官鸢儿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她的呼吸很轻,让人联想到天使和羽毛。
隧道是有尽头的,摩托车开出的时候我竟有几分恋恋不舍,我坐在摩托车上,从摩托车的后视镜中看到了整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曾把风留住了!
出了隧道,我们的谈话也就无所无忌了,旅馆做的噩梦都被吹走,上官鸢儿唱起了歌。
她的歌声有如黄莺,轻灵婉转,我怎么听都不会觉得厌烦。
“辰,你会唱歌吗?”
我摇摇头,上官鸢儿于是开始怂恿他的哥哥唱歌。
南宫韧唱的歌属于很豪迈的那种,老实说,声音清澈,不算太糟,但他最大的毛病是喊到最高音的时候戛然而止,然后不唱了,我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是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打击他。
“南宫韧,你这么大个子,竟然唱不了最高音!”
“司徒辰,你这个小个子,最低音你都唱不了,我凭什么唱最高音给你听!”
竟然卖关子,不会唱就算了!
“我,我怕唱得太好听你会自卑!”
“别吹了,我看你一副鸭嗓子,说话难听,唱歌就算了,就算唱了,我也会捂住耳朵的!”
南宫韧如此打击我,我再不还击就毫无面子了。我可不管路旁有什么人在看着我们,我陶醉地唱着自己经常哼着的那首歌,这首歌时常回荡在我的脑海。
“小船儿你轻轻摇,月牙儿你笑弯了腰;小孩子你轻轻跳,星星儿你睡好了觉。摇啊摇,摇到那座彩虹桥!”
后面的歌词我基本上都是哼出来的,我只能记住这么多,但南宫韧和上官鸢儿却听得格外认真,后半部分他们也随着我一起哼着,我可不记得流行歌里有这首歌,我在网上搜了那么久也没找到这首歌出自何处,而他们俩,竟然也能哼这首歌。
“你们听过这首歌?”我从陶醉状态醒过来,他们的节拍和我也保持了惊人的一致。
“好像听过,但说不清楚!”上官鸢儿含糊其辞的回答让我更加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歌,我们三人竟然都会唱!
但我也没去追究什么答案,这样挺好,至少有一些纽带能把我们牵扯到一起。
我和上官鸢儿在加油站认识了一对男双胞胎,他们八九岁左右,身上穿的衣服是黑白相间的格子衫,南宫韧在给摩托车加油的时候,两人正好伏在台阶上写作业,认真的表情让我们忍不住去打扰,因为我和上官鸢儿打赌谁是哥哥。
我看左边的稍微偏高点,便把赌注压在了左边的孩子上,他咬着笔头,冥思苦想的样子颇为可爱,右边的那个孩子用左手写字,但是字迹却工工整整。
但是我和上官鸢儿都不知道怎么去搭讪,在一旁默默盯了一段时间,左边那个咬笔头的孩子看着我们,他眉头皱起,嘟起嘴吧
“有人在看我们额!”
我以为他应该在前面加个称呼的,谁知道他这么不讲礼貌,那不讲礼貌的应该是哥哥,因为我一般只听过弟弟称呼哥哥,却很少听到哥哥还去加一句“弟弟,有人在看我们额!”
看来是我赢了,我得意地看了上官鸢儿一眼,上官鸢儿跑过去,悄悄地在右边孩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她边说边笑,我猜想她一定耍诡计了。
“你使诈了!”我看着上官鸢儿得意地跑回来,而这一对双胞胎也放下他们的作业朝我们走来。
“绝对没有!”
上官鸢儿矢口否认,我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想要确认这点,蹲下来后他们比我还高一点,但这样我能显得更亲切点,于是我用无比亲切的音调问道
“你们谁是哥哥,我就把这几颗糖送给他!”
我的怀里向来喜欢揣几颗大白兔奶糖,这是我以前就有的习惯。但个高点的孩子跑回去,从书包里掏出两个巴掌大小的彩色棒棒糖。
“你要是承认你喜欢这个姐姐,我就把这个棒棒糖送给你!”
纳尼?
原来我现在已经与时代脱轨了,我们那代孩子,一颗大白兔奶糖都会喜滋滋地嚼半天,连糖纸都得舔个把小时,以至于我很多年后还觉得这大白兔奶糖是所有孩子的最爱,可这对双胞胎摆明了不吃这套啊,他们还想用一颗两个巴掌大小的棒棒糖收买我的消息,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我是喜欢上官鸢儿,可当着你们两个小毛孩的面说未免也太儿戏了吧,但我假如当做玩笑话说出来也无伤大雅,我脑筋转弯真快,当即点头,其实每句真话,都会在玩笑的口吻中一带而过。
“对,我很喜欢那个姐姐!”
当我说出来时才发觉喜欢这个字眼对我这个二十四岁的人来说已经变得平常,以至于说出来也没有一丝紧张,那个高点的小男孩敲着我的脑袋
“就想骗小孩子的棒棒糖,妈妈说,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脸红,哎,看来你还是不懂女孩子的心啊!”
简直逆天了,现在的孩子,情情爱爱地比我这个二十四岁的叔叔都懂,虽然叔叔看起来有着初中生的面孔,不过这都是上天错误的安排,女孩子的心我可比你们懂!
“你们到底谁是哥哥!”我用威逼的语气说道。
“你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并且一同拿着棒棒糖敲了下我的脑袋。
两人抢走我手中的糖,真是的,我被两个小孩子耍了!我正想向上官鸢儿诉苦,却发现她已经走到摩托车前了。
“还愣着干嘛!”南宫韧笑道,“你这叫骗糖不成蚀把糖!”
看着那两个小男孩继续伏在台阶上做作业,而他们的父亲也跑来叫他们吃饭,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好像已经猜不出来了,哎,可怜了我几颗大白兔奶糖。
摩托车开得很快,十几分钟后就感受到了海风,等我们大海渐渐浮现在我们面前时,上官鸢儿打破了十几分钟的沉寂,欢快地叫道
“看,大海!”
然后上官鸢儿就催促自己的哥哥快点停车,她还没走到海滩就脱掉了水晶凉鞋,海水不像我做梦时的那样灰暗,相反,阳光让这种蔚蓝更为纯粹,上官鸢儿踢着沙子,傻乐着,跑来跑去,南宫韧把摩托车停在了一间奶茶店的旁边,经营奶茶店的是一位清秀的女孩,她恬静的笑容让人能迅速感觉到也许真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看人家这笑,既不像江南女子那般小家碧玉,又不像草原女子那般热情豪迈,就两个字
“清爽!”
对,清爽是海洋的代名词,清爽的大海,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