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玺刚刚在来的路上,虽然心理一直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有一点他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当他看见严栋以一副病弱的样子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心里总是会有几分开心的,他还会居高临下的问他一句话:“你也会有今天?”
可是现在,当他真正居高临下站到严栋面前时,他却忽然发现,他问不出口了,只因眼前的严栋,实在是太虚弱太干瘦太可怜,给了他一种与自己实力悬殊太大的感觉,让他觉得,他就算真从言语上打败了他,也是恃强凌弱,胜之不武。
于是他只是紧抿着薄唇,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说过。
再说严栋,他与司徒玺真正相处的时间虽然屈指可数,但不知是出于父子天性,还是出于平时对他有意关注而得出的了解,总之他就是很清楚,眼下如果他不先开口打破这一室的沉默,司徒玺是绝对不会开口说哪怕一个字的!
所以他有意无意咳嗽了一声,随即打破了满室的沉默:“你能来看我,还把两个孩子带了来,我很高兴,就算是下一秒就闭眼,我也死而无憾了!”
司徒玺沉默了片刻,才勾起一抹讽笑,淡淡反问:“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愿意来的吧?我只得说你果然御下有方,深知柿子要专拣软的捏的道理!”
严栋虽然病得快要死了,大脑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几乎是一听他这话,就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不觉浸起了一抹笑:“你能找到小舟做老婆,这辈子可真是有福气!”一开始知道夏小舟时,他还觉得她一无是处还是离过婚的,根本配不上司徒玺,事实证明,司徒玺的眼光是真的很好,至少,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听到严栋夸夏小舟,司徒玺脸上的线条不自觉柔和了几分,但随即又冷硬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绝对不会踏进这里半步!”浑不知自己的话听起来,多么像是在赌气。
他自己听不出自己的话像是在赌气,严栋却听出来了,强忍着遍布五脏六腑的疼痛,又将身子往上坐直了一些,才笑得有些伤感的道:“我知道你恨我,今天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此生也再没什么遗憾了。我终于可以了无牵挂的去到地下,陪伴你母亲,向她忏悔,请求她的原谅了……”
“闭嘴!”话没说完,已被司徒玺冷笑着打断,“你没资格提我妈,你也没资格请求她的原谅……她都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说不定,早已去了极乐世界,你到什么地方找她去!”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不忿但更多的却是伤感了。
严栋被他说得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正打算再说点什么,不期然却忍不住咳嗽起来,并且越咳越厉害,看起来竟大有随时都有可能背过气的趋势。
此情此境被古秘书在外面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很是着急,第一反应就是要推门进去,为严栋顺气。
却被一起站在外面的夏小舟给拉住了,压低声音道:“看看再进去不迟。”她相信司徒玺一定不会看着严栋咳得那么厉害却袖手旁观的,即便他心里正别扭着,他也一定不会的,她的老公,她知道!
果然很快他们就看见,司徒玺终于没再双手抄兜站立着不动,而是有些迟疑有些笨拙的上前,学着之前古秘书的样子,坐到严栋床头,紧缩着眉头伸出手,貌似不甘的给他顺起气来。
古秘书就忍不住感慨起来,“父子之间,血浓于水,本来就不该有隔夜仇的!”又向夏小舟道谢,“司徒太太,谢谢您!”
夏小舟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司徒玺本来很是不情愿给严栋顺气的,可当他看到他咳得面色发红,咳得喘的就像是在拉风箱般那么厉害时,终究还是做不到当没看见,只得不情不愿上前帮他顺了一会儿气,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有些口气不善的说道:“喏,喝水!”
饶是这样,也足够严栋惊喜的了,他忙接过那杯水,近乎是贪婪的大口大口喝尽,才喘息着笑道:“这是我这辈子,喝到过最好喝的一杯水!”
换来司徒玺的嗤之以鼻,“少在我面前说这些蜜语甜言,我不吃这一套!”
严栋却笑得更开心了:“你这孩子,跟我年轻时一样,最喜欢口是心非了……”
话没说完,已被司徒玺稍显粗暴的打断:“谁跟你年轻时一样,你不要自作多情啊!”却忽然想到平时自己抱着沣沣,夸他‘你小子就跟我小时候一样’时那种从骨子里生出来的欢喜心情来,或许,严栋此刻的心情,就与那时候的他一样?
耳边再次响起严栋小心翼翼的声音:“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司徒玺回过神来,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只是撇过头去看向了窗外。这样的态度,看在门外夏小舟的眼里,明白他其实已经默许了严栋提要求,情知他心里其实已经原谅他了,鼻子有些发酸,索性没有再看下去,而是坐到了萱萱和沣沣的身边。
萱萱和沣沣正拆严栋送给他们的礼物,打开来一看,就见萱萱的是一块通体雪白的、做成小狗模样的玉,沣沣的也是一块玉,只不过通体碧绿,做成了小老鼠的模样。
夏小舟虽然不懂玉,却也知道这两块玉一定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给做成了姐弟两个生肖的模样,可见严栋是真的一直记挂着他们的!
古秘书看见夏小舟托着两块玉若有所思,忍不住上前说道:“这两块玉是小少爷出生那年,将军亲自去选了来,然后长途跋涉到嵩山少林寺,去请那里的大师开过光的,说是戴上了,能保小小姐和小少爷一世平安。将军一直念叨着,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亲自将礼物送给小小姐和小少爷,再听他们叫一声‘爷爷’,今天,这个梦想,可总算是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