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圣昕想了想,璃儿身边那两个武功不俗的随从,的确有最大的嫌疑。
“你们不用找了,就算找到,也不过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罢了!”绿萝突然失控的大吼起来,带着眼泪的脸显出些狰狞,“香炉中的剧毒是我下的,‘尘埃落定几度天,卿卿性命奈何年’,别说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就是凶猛的野兽,也不可能在吸入迷香陷入昏迷的情况下抵抗得了尘埃的毒性,这一点,殿下和主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别再浪费时间了,没有用的,她死了,君心璃死了……”
“啪!”
绿萝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他打了她,温文尔雅的风丞相打了她。万俟圣昕也有些吃惊,冷冷的扫了绿萝一眼后,领着君无玦飞快地离开了,临走时,撂下话,道:“风,找璃儿的事情本王不勉强你,只希望你记住,璃儿,是本王认定的王妃,不,是皇后!至于这个女人,本王再来王府时,不希望再看到这张肮脏丑陋的脸!”
肮脏丑陋?绿萝呼吸一窒,险些背过气去,她的容貌虽不是倾城倾国,但也是万里挑一,竟被秦王说得一文不值,一想到安离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绿萝更是羞愤难当,几乎低到地下的脸,写满失落和不甘,还有一丝快意和畅然,她不会再看到那张脸了,她死了,君心璃已经死了。
君无玦的步伐乱了,殿下果然被她迷惑了,最好不要被他找到,否则,他一样不会放过她,她不是他的“三妹”吗?那就让他为了殿下大义灭亲吧。
“恭送殿下。”风弯着腰,长发掩住了俊颜,看不到他的眼睛,只是那好看的唇勾着一抹嘲弄的苦笑,看得绿萝心疼,她眼中纤尘不染的丞相大人,几时这般颓废不堪?想着,绿萝笑了,对安离仅存的一点点愧疚也化为乌有,最好,连尸体也不要再回来。
“绿萝!”风叫一向乖巧办事得力的侍女,为她的失神恍惚了一下,都说嫉妒的女人是种可怕的动物,他的小丫鬟也是这样吗?记忆里,绿萝是中意秦王殿下的,失忆后的他,并不知道一颗心不止容得下一个人,特别,是女人。绿萝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清楚自己心里装着主人,却也明白对秦王殿下动过心,或许不是爱,但也算刻骨铭心,至少,有不弱的占有欲。
“主人,绿萝在!”
“告诉我,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风见绿萝梨花带雨的模样没有一点怜惜,似笑非笑的说,“不要对我说谎,你该知道后果!”
一向清冷寂静的风丞相雅居“不闻轩”此时一反常态,变得灯火通明,喧闹不已,打扮得儒雅得体的青衣人个个手执火把在清幽雅致的曲苑亭台里穿行,若不是人人行色匆匆,光看这扮相只怕当真会让人看作是秉烛夜游寻访昙花的贤人雅士呢。
这群人,正是风丞相的家臣,看似低调沉默貌不惊人,实则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比之皇家禁卫军丝毫不会逊色。风丞相作为秦王殿下在京中的眼线,自然得有自己的情报网,而这些青衣的雅士就是这类人,据说,这些被江湖上称作“清风吟”的隐士们,个个身份悬殊,有儒雅的学士,嚣张的权臣,有钱的富商,甚至连街头的乞儿都有,这样一个鱼龙混杂却训练有素的队伍,办事效率竟要高过皇家暗卫许多,无论是江湖之远还是朝堂之上,没有什么事是他们查不到的。所以,秦王殿下才能远在大漠,依然对京城了若指掌。
风从客房出来,背着手举头望月,身后跟着蒙着面纱的绿萝,那素色的面纱上隐隐有斑驳的血迹,污浊的,看着很脏。
“绿萝,这一次你是真的错了,”风幽幽的叹了口气,眼里的担忧却不是为了眼前的人,“你走吧,我不会杀你,去账房取些银两,回苏州吧。”
不要……
绿萝拼命的摇着头,泪水大颗大颗的砸落下来,浸湿了纯白的面纱,那污浊的血迹更是张扬了,黏贴在脸上的透明薄纱,隐约可见丑陋的伤痕狰狞的盘踞在绿萝秀气的脸上,但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却是极其无辜又无助的。急急地想要开口,无奈又却说不出话来,言语上得罪秦王的人,没有资格再说话,适才在风为安离安排的客房里,绿萝刚交代完一切,就被割去了舌头,失去了动人的声音,接着,是美丽的容颜,因为秦王殿下说过,这张嫉妒而丑陋的脸,不能再在秦王面前出现……
此时,她一无所有。
“你知道吗?一年前,就是因为你这样无辜的眼神,让我心生怜惜收留了你,当时的你,让我觉得,你是个纯洁无暇的好姑娘,你需要帮助。”风看着绿萝的眼睛,残忍的按住她的右眼,霎时,血流如注,他的笑不再温润,隐隐有些邪魅,声音也魅惑得很,也残忍得很,他说,“可是现在看来,我只觉得恶心。”
鲜红的血液顺着挺翘的鼻子蜿蜒而下,在风的手指尖变为深沉的暗红色。绿萝的脸因剧烈疼痛而变得苍白扭曲,想叫又不能出声的痛苦让她弯弯的秀眉凝成小丘,她惊慌失措的挥舞着双手,疼痛主宰了她的思维,除了痛哭,她别无选择,尚且明亮透彻的左眼睛溢满泪水,让浑圆可爱的瞳孔更加清明,也更加涣散,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辨别面前邪恶的男人到底是她温柔的风丞相,还是冷酷无情的战神万俟圣昕。依稀的影,让他恍惚以为,不是丞相大人,也不是秦王殿下,而是,另一个魔鬼,那双魅惑人心的凤眸,她认不得,只觉得,不属于风丞相,却又分明嵌在他风华绝代的脸上,那样,和谐。
“我允许你伤害我的一切,却不能容忍你伤害我自己。”风收回手,优雅的用干净的左手掏出一块绢丝,同样优雅的擦净右手的血迹,然后不再看由他亲手带回来,乖巧的伴他一年的丫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错愕的绿萝,和一双怪异的眼睛,血淋淋的右眼,空洞洞的左眼。
他的意思,是说君心璃对他来说,就如同他自己一样重要吗?
其实绿萝错了,安离不等于风的一切,她在风的生命之外,只牵动一根敏感脆弱的心弦,伤了他,就像拨断了风的心弦,他会痛!所以,伤了安离就是伤害了他。
万俟圣昕动用了自己的禁军,在皇城大肆搜寻安离的下落,原本寂寂无声的街道响起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昏黄的灯火一家挨一家的燃起来了,除了严肃冰冷的士兵质问声,还有夹杂在风声中听不真切的细微回答,街道还算平静,只是偶尔有几声小孩子的哭啼声,但也很快会被慈爱的母亲或严厉的父亲制止,他们都认得,这些黑衣的禁卫军,是秦王殿下手底下保家卫国的英雄,他们询问的,一定是朝廷要犯,或者,是王朝功臣,虽然他们谁也没见过这样美的要犯和人臣,但他们打心底里也不会相信英伟不凡、爱民如子的秦王殿下会半夜扰民寻找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