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六爷……”在他刚才开口的一瞬,她已经隐约觉到了他的心思,他要赶她走了,她不能再继续留在他身边了,声音带着抑制的情绪,“六爷,你有没有在意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傅彦澈背着身子,并未回答,薛以旋拉着他的衣袖再一步靠近,眸中含着隐忍了许多年的泪水,“如果我不是宗室之后,如果没有皇族与宗室门人不能通婚的规矩,你是不是就能对我公平一些?是不是就能把我当成你的女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很冷,一如既往的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自见到你的那一日期,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庆幸自己生在宗室,没有一天不悔恨自己生在宗室,让我可以遇上你,却又偏偏必须受着宗室门规的限定,让我不能成为你的女人。”
“哼……”
傅彦澈冷哼着转过眸子,半眯眼看着她,一步过来,纤细有力的手指握上她的脸颊,薛以旋不停流下的流水骤然停歇,惊愣的望着他,傅彦澈俯身靠近她近在咫尺的唇瓣,“如果你不是宗室之后,寡人怎会留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身边这么多年?你凭什么成为寡人的女人?”
“在意你?”邪魅的眼底泛过浓郁的厌恶,“薛以旋,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的气息第一次如此接近却又从未如此冰冷过,决堤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手背上,傅彦澈嫌弃的放开她的脸,衣袖已经被她松开,傅彦澈转身只留给她绝然冷傲的背影。
薛以旋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上,满地的碎玻璃,扎的她的手献血直流,可她不觉得疼,不觉得伤,她无声低泣,心头的刺痛让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支离破碎,压抑的哭泣,崩溃的边缘,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离开的方向,
为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她为他背负所有的罪名,她不怕宗室的穿心断骨的严厉惩罚,她只想倾尽所有的帮他,永远陪着他守着他,陪着他一辈子,为什么他要这样狠狠践踏她的感情!
自那天晚上的大雨后,真煌城外的天就没有放晴过,阴沉了那么多日,原本入春的煦暖都消散了,风势不大不小,在营帐外头呜呜的吹着,穆遥走后,沈青独守在床榻前,捏了一把热乎的毛巾放在夏侯湛的额头上。
再坐回原位的时候,目光转到他的身上,绑得结结实实的绷带隐隐透着鲜红的血迹,她无端仔细的检查,想起他们回来那天的混乱情形,高靖要把他身上的箭矢拔出来,她沉着气在旁边帮忙,每一个动作都会迟疑紧张的考虑三遍,她怕自己太手忙脚乱,怕影响到高靖的治伤,怕看到将军伤口继续流出来的血。
整整七支箭矢,每一支都带着锋利细锐的银钩,这样的冷箭插在身体里,可想而知取出来的时候会有多么的痛苦,一下细微的牵动就能碰到体内其他的器官组织,每支箭矢拿出来的时候,沈青的心就像被重重的扎了一刀,将军一直没有醒过,好像根本不觉得痛。
她不敢看还是忍着盯完了全部的过程,看着高靖诊治,将那些破碎溃烂的伤口细细缝合,上药包扎,只是失血太多,三天三夜,高烧还没有褪去……
高靖怕她这样守着要全然不理会外头的事,怕她会将心事都闷在心里,积郁出心结来,穆遥也许是听了高靖的话,才会常常跑来找她叙述外面发生什么,不然以她的冷性子,怎么总爱跑来说个小半会才默默离开。
高靖说,他没想到将军受这么重伤还能活着,只是他已经尽了全力,能退烧,能熬过的这七天,才有可能顺利活下来;要是不能,回天乏术……
后面还有些话沈青不愿继续听下去,她知道,没有那种不能,将军一定会醒。
自回来后,她没有在流一点眼泪,她靠在床榻边缘痴愣愣的望着他,张嘴出声,哑掉的嗓子已经恢复了一些,可声音还是很粗糙,最后只能在心里默默的问他,你会为我醒来的对不对?
床榻上的人沉沉昏睡着,她靠在他没什么温度的大手上,脸颊躺在他的手心里,将军,翠微关的战事这么混乱,换做是你,现在会怎么做?
你这么骄傲张扬的人,肯定不会让战事陷入这样的局面,也不会忍心看着翠微关的百姓成为大周雄兵握着的筹码……镜楚王的兵书还没有来,先不说要怎么揣测君王的抉择,那一城的镜楚百姓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等到兵书下来的那一刻……
将军,你一定不能死,知道吗?
第四日上头,天色蒙蒙亮起的时候,穆遥为夫人送来新煮热腾腾的早饭,军营沉寂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所有见到的人都像活的没有生气,到处能见到坚定和质疑并存的复杂眼神。
穆遥掀开布帘走进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到夫人痴痴坐在床榻边上的身影,大将军还躺着,可夫人却不见了,穆遥心中惊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饭菜,转身就冲了出去。
“夫人!”没有人回应她的喊声,军中巡逻的兵将走过来,穆遥立刻抓住了其中的一个,“你们谁看到夫人了,夫人不见了,你们谁有看到她了!”
巡逻的兵将茫然摇头,穆遥撇下来他们又立刻跑去别的地方寻找,可找了许久,偌大军营,哪里都找不到到夫人的身影,她会去哪?将军还没醒来,她怎会忽然离开?
长风冷冽,镜楚大军在翠微关前守了关门这么多天,还是一动都不敢动,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骆承将军骑马立在军队前方,目光沉然的望着固若金汤的翠微关门,脑中满是该如何打赢这场战的思路,正这时候忽然听到地面微微震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
他沉眉不悦的话刚说出口,其他几个将军也茫然无知,一个兵士策马奔跑着过来,“报!”
兵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众位将军的跟前,“报!将军,有两千镜楚兵士从大军后方过来,带兵的正是将军夫人,她命卑职过来通知骆承将军,让我们的镜楚勇士准备好,随时准备攻城!”
“什么!?”骆承吃惊不已,他们守了这三四天都不敢动一步,她只带了两千兵士过来,竟说出随时准备攻城的话?!难道她想拿翠微关的百姓做牺牲品不成?
“她……!”
跪在地上的兵士再度出声,“夫人说,翠微城中的百姓都集中在关中西面的住房里,还要通知其余三处的守城军,要攻城,要救人。”
骆承将军上前一步,却被身后的其他几位将军拉住了,转眸对视的一瞬,恍然想起几个关键,也忽然明白了她想要怎么做,大步转身,对各营兵将声如洪钟的出声吩咐,“通知所有人,随时准备攻城!”
“是!”
沉寂了几天几夜的犹如死水一般的镜楚大军终于有了一丝活力,让开一条大路的军队中,从容走出沈青萝带兵而来的两千兵士。
偌大的军队满是兵戎胁动的巨大声响,这动静惊动了翠微关上守望的大周兵将,一名兵士紧张匆忙的跑去宋将军禀报,“将军,镜楚大军好像要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