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佚名
旅伴的真情点点滴滴地给了我多年的美好回忆。人的希望就在于人心中有善。
1976年是我生平最灰暗的一年,在黑龙江百事不顺,度日如年,天天找伤感的音乐听。无奈中,我向家里发了封求援信。母亲心领神会,一个加急电报打过来,让我请一个月事假。
南归的列车上,坐在我边上的也是一个上海女知青,呼玛插队的,衣着破旧,逢人就像做广告似的说,她们那儿起早贪黑做一天苦力只挣五角钱。她跟我谈了三句话,就开始盘问我的收入。我那时是个从不向外人诉苦的人,而且恨别人同我谈钱,只觉得这个旅伴俗得不可救药,所以便常常独坐看景,彬彬有礼地拒绝与她聊天。然而她也不在乎,见我网兜里有个苹果烂了一角,就讨去吃掉了。
列车到了哈尔滨,才知唐山大地震,南去的列车全线停运。于是,我只能再绕道到大连。在大连轮船售票处排队时,我又见到了她,她依然穿得像个贫下中农。远远地,我们彼此点点头,也许都懒得同话不投机的人厮守在一起。
列车停运后,大连开往上海的客运成了热门行当,排了半天队,才买到三天后的四等舱船票。我知道家里会为我担心,就拟好了电文去排队打电报,轮到我付费了,却发觉钱包被窃。
我真的成了无产者,捏着电报纸发呆。这时,看见那个女知青也来打电报,她问我怎么了,我说遭小偷劫了,然后扔了电报纸就走。我不愿多说,那年我反正是倒运的,碰到这事,好像一点也不突然。相反,遇上好事倒会忐忑不安。我盘算着怎么度过这几天,候船室向来是知青的免费宿地,只是没东西吃。网兜里剩三个苹果,还有一包干木耳,再加上水,也许是饿不死的。能撑回上海,一切都好办。
可是,我第一天就超了计划,把三个苹果全当了主粮,后面的几天怎么过?我感到处在穷途末路中。正在发愁,她来了,把我的轮船票讨了去,一会儿,跟人把四等舱票换成了五等的,将五等舱票和票价的差额交给我。
我拿着钱直奔食品店,买了店里最大的一种面包。从此,我出远门总是要带充足的食品,而且从不怕累赘。
我去谢她,很想跟她说些什么,可她笑着把话岔开,只说放心好了,一切都会好的。只是以后该学学她的样,把十元的钱缝在内衣里。
我和她就这么匆匆分手,都没想到要互留地址,或许都想到彼此只是个普通的旅伴,没有续写故事的必要。
船到上海,没料到家人来接船,问他们怎会有这信息,他们说收到电报,是按电报的要求办的。
我想起了扔掉的电报纸,想起我的旅伴说“一切都会好的”时眼里特殊的光彩,便开始在码头找她,可是茫茫人海,哪里有她的踪迹。
旅伴的真情点点滴滴地给了我多年的美好回忆。人的希望就在于人心中有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