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传言玉女
暖阁,薛凌昱刚吃完,妮子就强拉着他往外跑去,一边走,还一边唠叨道:“大哥,快,等会就晚哩。”“小媗,你得告诉大哥,到底拉我去哪?”薛凌昱不明所以的问道,那妮子没直接回,只道:“你一见到,就明白了。”“是什么?还搞得神神秘秘的。”“大哥,你就别问了,走快点。”妮子简明扼要的回,薛凌昱也不好追问,只能随她而去。
一路上,七拐八折,来来回回,搞得人昏头昏脑,最奇特的,莫过于每一处都似曾相识,却每一次都似是而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傻傻分辨不清,虽不知其玄妙,可也明白所布置的一切,冥冥中暗含着乾坤颠倒、阴阳相济的玄奥,远远一看,竟有‘一花,一草,一世界’的蕴意,给予人一种恍惚离世的错觉。
“小媗,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我们都走了这么久,竟然连半个人影也见不到?”薛凌昱疑惑不解,毕竟恁大一所庄院竟没有一群仆役,还真是怪的很。
那妮子也不解释,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大哥,快要到了,你可别多虑呀。”妮子回眸一笑,似是给薛凌昱吃一颗定心丸,果然,他也不好意思再问,只能老实跟着,没走多久,二人便已到路尽头。
前面,有一断桥,破损严重,断口有烧焦痕迹,除此之外,周围静悄悄的很是怪异,妮子也不多说,独自往前走去,轻轻一踩,便有咯吱回应,似是不堪重负的样子。
薛凌昱立着不动,紧紧的盯着,没走几步,便不见了妮子踪影,再见她时,她已站在对面招手呼应,周身似有一烟霞罩体,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他自个也没想太多,也学着妮子的模样,轻踩往前,刚一踏步,便感自己在凌空前行,低头一看,空空无物,心里一阵惊愕,没敢想太多,大胆的往前走几步,不一会,便听到一声‘大哥,快,往前跃一步。’
薛凌昱竭力一跳,待落地时,眼前的一切才清晰起来,这里郁郁葱葱,一簇白、一团红、一片紫,端的是繁花似锦,那妮子正笑盈盈的立着,道:“大哥,这里的景致怎么样?”薛凌昱赞道:“真是美极了,我这一生也不敢忘。”妮子极为高兴,道:“大哥,快走,等会就看不到哩。”说完,独自向前飞奔,薛凌昱一阵好笑,见她踪影渐远时,急忙往前追去,二人一前一后,这情形真似一对飞蝶正于花间嬉戏追逐。
不远处,有一浅池,里面铺满碎石、白沙,数十株‘玉玲珑’含苞待放,薛凌昱‘啊’了一声,妮子关切的问道:“大哥,怎么啦?”薛凌昱指着池中‘玉玲珑’,道:“这……这是不是传说里的‘金银盏’?怎在这苦寒之地也养的活?”妮子惊讶道:“怎么?大哥你也知‘金银盏’,我还以为你没见识过呢。”
“呵~呵,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要说亲眼所见,这可是头一回呢。”薛凌昱先是一苦笑,接着便坦然解释道,听完大哥述说,那妮子才满脸喜色,背对着他,自言自语道:“哦,那就太好啦。”然后,便拉着薛凌昱,一起安静的蹲在那。
这花圃,很是讲究,寒梅至今也未凋谢,牡丹开的红红火火,就连那菡萏也是粉霞带绿,四季如春的奇特,真是让人叫绝不已,在里面,不觉一分干燥,也不感一丝沉闷,始终是温温润润,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薛凌昱本想四处走动,可眼前的奇花,实在是极为罕见,要是错过了绽放瞬间,那就得不偿失喽。
于是乎,二人便蹲在一起,静静的等着,周围一片寂静,不一会便有窸窣响动,且伴有细碎脚步,想来是个女子,果然,花丛间有一女子走来,只听那女子轻轻一叹,道:“妮子,你又溜来花圃捣乱,快给我出来。”那妮子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轻拉着薛凌昱的手臂,嘱咐道:“大哥,等会你先别出声,岚姨最恨别人不请自来,要是她知道外人闯入‘玉池’,定会把他斩断两截做花肥的。”薛凌昱一阵错愕,急忙点头示意,自个真没想到这花圃里,竟然住着个如此奇特的女子。
“妮子,还不出来?难道要我去请你吗?”见妮子许久未应,那女子显得有些烦躁,便急切喊道,话音娇柔动听,让人心里有一股酥酥麻麻之感。
妮子见躲不过去,便大声应道:“岚姨,我在这,你怎么出来啦?”那女子一哼,埋汰道:“你这小妮子,三天两头不见影,一露面就来祸害我的花草,你安的是什么心呀?”
“岚姨,瞧你说的,我怎会祸害它们呢?”妮子轻拂花草,细碎走来,如同乳燕一般靠在那女子怀中撒娇,那女子满是宠溺,轻轻一捏,道:“你呀,最调皮,整日没个正经。”“哼,才不是哩。”听那女子这么一说,妮子嘟住嘴巴,一副苦大仇深的委屈相。
那女子不理睬,轻轻一嗅,似是闻到一息陌生,微微蹙眉,责怪道:“你这妮子,是不是把外人也给带进来啦?”那妮子‘啊’的怪叫,有意无意的朝‘玉池’瞥了眼,纠结的说道:“岚姨,大哥……他……不是外人。”妮子说这话时,显得有些结巴,神色甚是慌张,想是被岚姨道破心中隐秘,显得娇羞不堪,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倒似个未过门的小媳妇。
那女子轻轻一指,莞尔道:“就你胆大,要是换成别人,早把他做花肥喽。”见岚姨无意为难,妮子便喜滋滋的挽着岚姨的手臂,道:“岚姨,你最好啦。”那女子眉开眼笑,沉默一阵子,道:“人呢?喊出来,让我瞧瞧。”
“大哥,大哥。”妮子在花间大喊,听到喊声后,薛凌昱立马起身施礼,致歉道:“贫道薛凌昱,只是一时好奇,并非有意擅闯,还望姑娘恕罪。”那女子先审视一番,道:“你是道人?”话音中微微有些诧异,薛凌昱执礼以待,道:“自幼修道,不敢有任何欺瞒。”那女子‘哦’了声,便没问其他。
那女子,始终隐于花间,面貌什么的实在看不清楚,唯一能记起的只有那声音,以及那绰约的背影,二人嘀咕一阵后,那女子便拉着小媗往深处走去,待她二人冉冉隐没后,薛凌昱仍是一阵迷糊,这女子真如宓妃一般飘飘渺渺,给予人一种只可仰视不可亵渎的神圣。
与花圃不同,另一边,则要静谧许多。
大花园,柳絮纷飞,百花摇曳,一幅盎然蓬勃的盛春美景,二人相视不语,呆呆的凝视,竟似痴了一般,纹丝不动,如同供奉于庙宇里的神像,许久都一言不发。
与庄严不同,这二人,脸颊上,莫名的多了那一抹微笑,就是这么别开生面,让那冰冷的塑像也有了一丝人间暖意,静立半晌,那少女,娇哼道:“姑姑,你看了我这么久,好看吗?”柳莺咯咯直笑,道:“好看,当然好看,真似一天仙哩。”
听完这话后,那少女直感一阵火辣,便慢慢的低下了头,喜极而泣,柳莺很是纳闷,关切道:“怎么了?咋还哭啦?”“没……没什么,兴许……是风吹的。”她这句话说的是断断续续,充满了喜悦欢喜之意,“好了,才聊那么几句,你就哭哭啼啼,要是让别人见了,岂不是要笑话于你?”柳莺一听便知她心里有事,可又不好直言,便想个折中的法来逗她,让她走出心中阴影。
“哼,谁敢笑我?非把她的耳朵给拧喽。”那少女颇为机警,先向四周扫了一遍,确认没人后,才用衣角轻轻擦拭,“好了,让姑姑帮你吧。”柳莺很是用心的轻拭,那轻柔的丝滑就如一薄纱拂在脸上,滑滑润润,给予人一种从身体到心灵的畅意享受。
“姑姑,烟儿要永永远远的与你在一起,永不分离。”那少女含糊的说了句,那话,说的很果断,很坚决,柳莺大为吃惊,道:“你呀,就会说好话,谁信你?”“真的,姑姑,烟儿从不说谎。”那少女见柳莺不以为意,很是认真的重复一遍,那真挚的眼神,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柳莺甚为感动,道:“姑姑,信你。”“嗯”那少女紧紧搂着柳莺,似是怕她一闪而逝。
“对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那少女于怀里缓缓道:“姑姑,我姓柳名含烟。”“柳含烟?”柳莺不经意的问道,那少女痴痴的‘嗯’了声,“河桥柳,占芳春。映水含烟拂路,几回攀摺赠行人。”柳莺细细的念叨,像是在吟诗诵词,又像是在回想起什么?
“姑姑,你也知唐教坊曲呀?”烟儿正仰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姑姑,知道的很多,一时半会也讲不清,等有时间再跟你说说。”柳莺的神情有些落寞,似是不想提起过往的痛苦经历,“嗯,嗯。”烟儿呆在怀里,很是乖巧的应道。
“好啦,我们到那边坐着,姑姑可是脚麻啦。”“嗯,我还以为姑姑是铁人哩。”烟儿俏皮的吐了吐,柳莺很好气的跺了下,道:“你呀,也会说反话喽。”“才不是呢,来,姑姑。”烟儿拉着她往自个住处去,就连放在地上的那些物什也忘拿,一个劲的往小院去。
‘哎~呀’烟儿与刚进院的丫环撞了个满怀,那丫环跌倒在地上,手里的果盘碎了一地,烟儿揉着自个的额头,迷迷糊糊的说道:“咦,难道是我撞上石墙啦?”“小……小姐,怎……是你呀?”丫环听到这声音后,直感一身冷汗,颤颤微微的问道。
烟儿忽的挪开额上小手,睁大眼望着,阴阳怪气的说道:“小菊,是你呀。”“小姐,我……”那小丫环一阵哽咽,跪在地上久久不语,眼见烟儿要为难那小丫头,柳莺就上前插在烟儿前面,扶起地上的小菊,关切道:“行啦,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是这丫头心太急,把你给撞翻喽。”
“不……不是,是……奴婢大意,冲撞了小姐,奴婢……真该死。”边说边要抽打自己,柳莺当然不肯,对着烟儿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很聪明,上前道:“行了,这事都怨我,你就不要自责了,快去重新拿一盘水果来。”“哦,奴婢知道,我这就去。”也来不及收拾地上的水果,急急忙忙往后厨奔去,烟儿并未被这小插曲而扫了兴,反而一股劲的絮叨,非要姑姑跟她去雅苑看看。
要我说,她们彼此间的牵绊,或许就是上苍的安排,有意要不相干的两人凑到一起,也许还是累世所积的缘分,在茫茫人海里,让她们不期而遇,莫名的勾起那段尘封的记忆,再续那段未曾谢幕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