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夜,西苏诺平原,帕拉汶。
尘埃酒馆,人满为患。
本来就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城里的酒馆也不可能会这么热闹,但自从昨晚哈劳斯国王败逃回城,就在城内下达了战备令,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都不许再出城,于是许多无家可归的商队、冒险队、雇佣兵都只能寄宿在城内的酒馆里。
这也就导致了此刻的尘埃酒馆如此人满为患。
至于大家为什么都不睡觉呢?
这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南方那帮罗多克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来了,也就没人想在睡梦中被他们残杀,不如睁开眼睛跟那些该死的家伙拼命,可能还会出现一线生机。
“所以说,你们黑狼佣兵团……还欠着我们孤鹰佣兵团三千第纳尔的资金,是这样对吧?”
微闭双眼,将头靠在椅背上,柯蒂斯英俊的脸庞上已出现了深深的疲倦之色。
“对,对,承蒙大人当初关照,舍得花三千第纳尔给我们佣兵团采购装备,不然我独眼黑狼也混不到如今这个地步。”
坐在柯蒂斯对面的独眼黑狼谄笑着说道,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先前的放荡不羁,整个人看上去分明就是一个忠诚的侍卫,与先前跟柯蒂斯争执之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言重了,你们黑狼佣兵团刚创建时,我也只才八岁左右,孤鹰佣兵团的大小事务都是拜尔德前辈在处理,要感谢的话,你还是去感谢他老人家吧。”
柯蒂斯的表情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跟这独眼黑狼聊了这么久,就一直听他在那里说了大堆恭维自己的话,他也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三千第纳尔,对一个蒸蒸日上的佣兵团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才对。
虽说现在自己的孤鹰佣兵团主力部队,那五百名原皇家骑士团成员全军覆没,余下的只有近五千名分散在王国各地的杂牌雇佣兵,也不是这小小的黑狼佣兵团惹得起的。
不还钱?很好,那你们黑狼佣兵团就等着被我孤鹰佣兵团灭杀清剿殆尽吧。
“好,但是大人,小的就想问一下,那三千第纳尔您看能不能换成点别的,我们黑狼佣兵团最近手头有点紧,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啊。”
独眼黑狼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窘迫之境。
实际上,他在知晓到柯蒂斯的身份后,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去招惹他了。
所以现在是在想极力地讨好眼前这个年轻的孤鹰佣兵团团长,让自己的黑狼佣兵团日后能在王国混得更加地顺风顺水,如日方升。
“不想还钱……好吧,也可以。不过呢,你也知道的,南边的罗多克人再过不久就要打过来了,所以我想先问问你。”
“目前在帕拉汶,你们黑狼佣兵团有多少可以调动的人手?”
柯蒂斯直言快语,明摆着是要用三千第纳尔雇佣这黑狼佣兵团为自己作战一段时间。
“大概……三百人吧。呃,还有一些在西苏诺平原出任务的,短时间内无法召回。”
独眼黑狼如实回答,同时也在考虑自己的佣兵团究竟值不值得为眼前这个年轻人作战一段时间。
“好,三百人是吧,那么从今晚开始,你那三百人就得听我指挥了,包括你自己。”
“期限的话,就先说好,三个月。你们兵团要随时做好面对战争的准备,三个月一过,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给你们佣兵团奖赏。”
“至于赏多赏少,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
黎明,到来。
整个塔尔博力亚村,经过了一夜的疯狂后,就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还活着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伊薇此刻正沉沉地睡在床上,她已经为凯文包扎好了他的伤口,后者也躺在她的身旁,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起码还有生命体征。
而那险些要了他俩命的青黑怪物,此刻却是不知所踪,如果不是墙上破损的大洞,以及格罗韦斯惨不忍睹的尸体还存在着,甚至都没有人会相信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生死搏斗。
因为这里保存地太完好无损了,没有被受到烈火的焚烧,跟外面那些建筑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黎明,很快结束。
骄阳似火,冉冉升起。
当从大洞外射进来的阳光变得刺眼时,凯文也是终于醒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头昏昏涨涨的,看着眼前凌乱不堪的房间,竟还没有想到昨晚发生的事。
“这是怎么了?头好痛啊……难道自己昨晚又纵欲过度了?连记忆都丢失完了?不对,这墙又是怎么回事?昨晚……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快点让自己清醒过来,凯文迷迷糊糊地爬出了墙上那个大洞。
于是,当他看见外面的状况那是一片狼藉,甚至没有一块未被破坏的地方时。
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终于都如被唤醒了的记忆一般在凯文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出来。
最后,压抑住强烈的恐惧感,凯文浑身颤抖,回到床上叫醒了伊薇。
“昨晚我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刻,凯文异常地后怕,想到那青黑怪物强壮的肉身,他的内心就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力感。
“嗯……”为了照顾凯文,伊薇昨晚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疲惫中又被前者叫醒,也有些迷迷糊糊地不知身在何处。
“昨晚……”因此,缓了好半天,她才面露惧色地叙述道,“昨晚我也吓怕了,就好像看见您刚一倒下,又跑来了一个骑士,将那个怪物斩杀后,便拖着它的尸体离开了,也没有管我们俩,所以我才能安全地把您的伤也处理好。”
“是这样的话,那……村子里的情况你应该都看过了吧,还有没有和我们一样的幸存者?”
凯文内心琢磨片刻,打算先接受现实,再去想其它事情。
“没有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伊薇眼中闪过一丝恍惚,语气悲凉地答道。
好吧,换在昨晚,她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一片废墟。
可现在,事实就是如此,它的确发生在了伊薇的人生里。
这个偏远村庄,塔尔博力亚。
毁了,毁得彻彻底底。
毁于……两名斯瓦迪亚骑士,及一个半人半鬼的青黑大怪物。
哈,这个世界啊,真是疯狂。
三个人屠一个村么?
换在昨晚,凯文也不会相信这种荒谬之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可现在,唉……对此,他又该怎么说才好呢?
就通俗一点吧。
命运,真TM是一个草·蛋的玩意儿!
……
天空,阴雨连绵。
这样的“好”天气,在气候温和的斯瓦迪亚王国南境,着实是很常见。
落辉心中也觉得很不错,因为这种天地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的感觉,让他很是心宜。
至于北方的战事,距离诺维联军攻下瑞泊莱特堡,似乎已经过去整整一周的时间了。
但落辉还是不着急,在他看来,诺维联军虽然人数众多,可要在短短一个月内打下整个斯瓦迪亚王国的领土,也依旧是不可能的,起码得花个数月或半年的时间才行。
总之,他估量自己还有的是时间去壮大自己的亡灵军团,而且现在。
军团不是已经初具规模了么?
穿过一个个整装待发,身穿链甲或皮甲的惧妖战士,再走过一匹匹昂首挺立,身披兽皮马鞍的亡灵死马之前,落辉的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是他这一周来第七次亲自阅兵清点人数了,每次都在渴望着下一次的壮大。
而这次,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亡灵军团开始成型,也发现他们已经具备完成自己那个大胆计划的能力。
因为,军团之中,已经出现了比惧妖战士更高一阶的亡灵战士。
焚化残魔。
这是一种性情如烈火一般残酷、暴戾的亡灵生物,正如同他们的名字所指的那样。
焚化,说的是他们的召唤过程,是由落辉用燃烧着的烈火与滚烫的鲜血,再念咒召唤而来。
残,说的是他们作为亡者,从诞生那天起就杀人如麻,嗜血如命。
魔,说的是他们已经彻底具备了一种自主意识,这种意识偏向杀戮,让他们的身体拥有了真正的灵魂。
一个,在不断地杀戮中寻找生存意义的灵魂!
这便是焚化残魔,他们已属于四阶亡灵战士,目前在落辉的亡灵军团中只有六个,完全是作为王牌存在。
就像诺德王国的六阶士兵皇家侍卫,都是同样能够作为一支军队的王牌。
可落辉觉得,这焚化残魔的战力,肯定堪比诺皇。
甚至,犹有过之!
“塔斯,帮我看着时间,天一黑就叫我。”
清点完了自己的亡灵军团,落辉当即转身回到了营地中心。
他此刻是将亡灵军团驻扎在雷恩迪堡东边的一片森林内,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自从萨兰德人将雷恩迪堡占领后,这片森林内的不法分子就遭到了清剿,既安全,也人迹罕至,可以放心作为大本营存在。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便于去完成他所酝酿了近半个月的计划了。
而至于这个计划,若是成功了,他便可以放心去苏诺平原闯一闯,若是失败,也无妨。
大不了,从头来过就是!
走到营地中心,这里放置着一顶占地面积近三十平方米的巨型蒙皮帐篷。
说起来,这还是前两天落辉从一支库吉特商队手中抢来的,当时感觉住着挺舒服,就留下了。
不过现在,便利是挺多,但随之而来的麻烦却不少。
“快看,落辉回来了,我们把他也叫上一起玩吧。”
帐篷空间很大,因此足以生起篝火,在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热气腾腾后,落辉索性脱下了身上的盔甲,却没注意到,帐篷内还有两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正盯着他。
于是,脱下盔甲后,正当落辉凑近篝火,想把湿漉漉的头发烘干,再好好睡几个小时,保持充沛的精力以应对接下来的挑战……之时。
两个淘里淘气的小丫头,却是猛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挡住了他的视线。
“干嘛?”落辉没有在意,看清楚堵在自己身前的是那名萨兰德贵族少女索菲娅后,也只是微微有些疑惑道。
“陪我们玩牌啊。”另一边,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引得落辉又是转头一看。
擦……你们怎么还在玩这个?
看着沐恩手中一张张画着各种图案,什么剑盾、酒杯、木棒之类的纸牌,落辉顿时哭笑不得了。
这玩意儿这些天来他都快玩腻了好么,而作为从萨兰德苏丹国过来的贵族少女,索菲娅却是对其乐此不疲,甚至把沐恩都带上了瘾。
追溯源头,这些纸牌本身其实就是从萨兰德苏丹国那边产生并兴起的,然后,也不知道被哪支该死的商队带入北方,在这里被落辉截住,就酿成了现在落辉的悲剧与麻烦。
“呃,还是算了吧,我那个晚上还有点事,得早点休息,你们自己慢慢玩好不好?”
好吧,脱离恶魔状态后,落辉说白了,就是个性格温柔、善良得近乎懦弱的软蛋,语气一点也不强硬,甚至有种柔弱的感觉。
再配上他那副依旧可爱得非常不像话的面容,那简直就像是在脸上无形中写了五个大字。
我很好欺负……
“不好,不好,落辉你今天一天都没跟我们玩,沐恩和索菲娅都已经很无聊了嘛。”
此刻,沐恩开始撒起娇来,而索菲娅那丫头就更是变本加厉了,娇蛮起身,一边说着今天的游戏规则,一边竟是去将落辉的盔甲装备全部藏了起来。
还扬言道,今天游戏的赌注就是这个,落辉要是不靠打牌把它们赢回来,那些盔甲就永远归索菲娅与沐恩所有了。
落辉在旁边看着,满脸的黑线,心中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没狠下心来教训索菲娅一顿。
毕竟,自从那晚他威胁了人家一次后,这一周来,索菲娅和沐恩都还是很听话的,也没把落辉再惹生气过。
唉……也罢,今天就再陪这两个丫头放松一次好了,反正也花不了多少精力。
至于索菲娅那丫头,她的生死,早已完全由落辉掌控,或生或死,也全在后者一念之间。
既然如此,那再给她留下一次愉快的玩耍经历,也自然是无可厚非了。
轻叹口气,接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落辉心中已决,便同样放平心态地……玩牌去了。
……
“第三十八局,这局再输……就,不玩了!”
外面天色已晚,塔斯来来回回提醒了落辉十几次,可他依旧没有放弃。
泥·马,这可是连败啊!
足足三十八局,这运气,真的没谁了!
落辉的内心是崩溃的,看着自己手中那几张渣得没法的垃圾牌,只能巴望着对家手上的牌跟自己差不多,这样好歹还有一丝赢的可能。
“一把剑。”沐恩神情严肃,很是认真地从手里取出一张画着单手剑图案的纸牌,放在地上。
哈!剑?
落辉差点没笑出声来,自己手上这几张牌攻击类武器没多少,防御类的盾牌倒是多得离谱。
“钢盾。”沉声开口,落辉从手里取出了一张画着钢盾图案的纸牌。
盾防剑,何况只是单手剑,就算是一把双手剑也不行,毕竟他落辉手里的可是一面钢盾啊。
但剑还好,如果遇到斧头,自己的钢盾再耐抗也得溃败。
此刻,出牌后,落辉就在一旁观察起了沐恩的面色,见其平静无异,心中顿觉有些不妙。
完了,这局看来还是要输的节奏啊。
“一把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沐恩再次出牌,竟还是一把单手剑。
“钢盾。”落辉也毫不在意,又取出了一面钢盾。
又是钢盾,没错,落辉这手里剩下的五张牌里,有三张都是钢盾,其余两张,则分别是两根攻击力最低的木棒。
可惜啊,如果把那两根木棒换成每回合都可以发射一次的重弩,或者一回合能射出五箭的极品战弓,那他这一手牌就逆天了。
关键,极致的防御力带给落辉的,却是攻击力的极度低下。
这就十分尴尬了。
“一把剑。”都出了两把单手剑了,正当落辉以为沐恩的底牌要出现时,她却淡定无比地从剩下的三张牌里继续摸出了一把单手剑。
“钢盾。”无奈只得跟牌,落辉已经完全处于下风,因为他没有钢盾了,如果此刻沐恩手中全是单手剑,那最终战下来,落辉还是必输无疑。
“一把剑。”好吧,又是单手剑,正如落辉所料,沐恩手中有四张牌都是单手剑。
而且,这一回合出牌后,沐恩小手握着手中最后一张牌,竟是有些得意地看了看落辉,显然她真正的底牌还没出。
且就是那最后一张。
也罢,拼了!
“木棒,换血!”落辉取出一根木棒,与沐恩的单手剑摆在一起。
怎么说呢,木棒这玩意儿,确实拼不赢单手剑,但却多少能对地方造成一点伤害。
所以,一波换血,落辉亏是亏惨了,血量槽只剩下10点不到,可沐恩那边也同样不好过,扣去落辉带给她的5点伤害,血量槽只有最后5点。
刚好,只要让落辉打出最后一张牌,他们就是同归于尽,平局!
看到有终止连败的希望,落辉整个人都沸腾了,可看到沐恩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他心底依旧有些发虚。
“骑枪冲刺!扣去50点伤害!”
“哇哦,瞬杀!耶!沐恩赢了!”
把手上最后一张牌,一张画着一个举着骑枪正在冲锋的斯瓦迪亚骑士图案的纸牌放在地上,沐恩眼见自己胜利,高兴地跳了起来,俏脸上满是游戏获胜后的喜悦。
三十八……连败。
落辉气得快要吐血,垂头丧气地扔掉手中那张画着木棒图案的纸牌后,便做出了一个郁闷到极致的表情,久久不散。
是该郁闷啊,没办法,沐恩这丫头,底牌也留得太高明了吧。
在自己留着三面钢盾的时候不用,非要等到大家都已经拼个你死我活快要分出胜负之时,才甩出这张让人绝望的杀手锏式的底牌。
这心机之深沉,天哪,沐恩,你怎么能浪费在打牌上呢?
就在落辉郁闷不止的时候,身旁的索菲娅也是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她这局虽然一开始就被落辉给运气爆棚地打败了,可看到后期沐恩崛起,一路把后者压着打,直至最后甩出一招必杀,让其彻底绝望。
这种感觉,很是畅爽啊!
哼哼,管你在外边是什么杀人无数的恶魔邪君,或者统领亡者的死灵巫师,在这里,在我与沐恩的牌局中,还不是只有被碾压到死的份?
不过很快,落辉就让索菲娅体验到了,什么叫现实的残酷。
“索菲娅,你好像笑得很开心啊,闲着没事做是么?那就快去备好我的盔甲装备,要是等会我出去的时候看到少了一件,拿你是问!”
阴沉着脸开口,一句一顿,落辉身边仿佛有阵阵寒气散发而出。
此刻,他或许已然回归恶魔状态,因为从他身上的气场已经显现,只要站在他身边,任何人都怕是会禁不住地不寒而栗。
就连沐恩,看到落辉的这副神情,也很懂事地沉默下来,只是乖巧地陪在他的身边,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妹妹。
“哦。”心底虽有不情愿,但索菲娅深知这种状态下的落辉自己惹不起,便也只得在点点头后,开始行动。
找到落辉的盔甲其实不难,毕竟是自己亲自藏下的,只不过今晚外面反常地有些风大,只是往帐篷外一探,衣着单薄的索菲娅就冷得缩回了身子。
“落辉,外面好冷啊,我觉得我得添点衣服再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