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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决战(六)

……

直至,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死神的力量才终要耗尽。古老的头盔无法再掩饰它的容貌,血红色的眼眸如同熔岩,刚毅的脸庞透着落辉在处于恶魔状态时特有的偏执与疯狂。还有那一身曾威风凛凛的铠甲,竟开始朽烂,仿佛代表着落辉透支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还能挥得动血枪,那就得战,一定要战!

这个世上,不应有任何东西能阻碍一个发疯的狂徒的前进!

诺维联军所谓的精兵强将等同于不复存在,因为已没有多少敌人赶来挑衅死神的威严,哪怕人家成了强弩之末,依旧是它们无法匹敌的!

所以落辉心中的执念,那股要守护艾丽莎的执念开始动摇,他渴望去战场中心展开杀戮,拖着自己这具疲惫不堪的身躯,让生命最后的花朵盛情绽放!

独自执枪冲进战场,一路上见人就杀,如同一台血腥的绞肉机。

这才是真正的死神,不受任何规则拘束,不受任何秩序束缚。

因为在这里,它就是规则,它就是秩序!

煞气在城墙内弥漫,深沉似海,其中绝大多数都来源于死神。在短短的时间里,他手上的亡魂已经超过四位数,凶悍的气势直震慑得所有的诺维联军士兵都开始本能地想躲避它,而不是像先前那样狂猛地扑上去。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它终于到了战场中心,面对狂暴的无边无际的诺维联军士兵,死神竭力挥舞着手中的血枪,力图以一己之力挽回己方的败势。

但成效甚微,可以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柯蒂斯,还是放弃吧,这场战争我们已经没有丝毫胜算了。”莉迪娅装填好最后一支钢弩矢,眼神黯淡中还透着深深的绝望。

“我也没有箭矢了。”伊莉雅颓然地扔掉了手中的极品战弓,紧紧拉住身旁蒂塔的小手。

耳边丧气话萦绕,柯蒂斯却始终沉默着,只顾拼命击退前方的数名原诺德王国三阶步兵,待其被自己成功击杀后,这才回身一望。递给三女一个决绝的眼神,而后又看了一眼依旧在战场上疯狂杀戮的死神,目中露出强烈的不甘与悲愤。

“既逃不掉,也不想逃。那就战斗,至死方休!”

战局惨烈至极,不管是那数百名斯瓦迪亚勇士,还是那一百多名萨兰德马穆鲁克,都已剩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于是,越来越多的诺维联军士兵开始往柯蒂斯四人这边欺近,战场边缘很快变成战场中心。

而柯蒂斯没有了远程支援,再加上长时间战斗带来的疲惫,自保都吃力,更别说还要保护手无寸铁的伊莉雅三女。

总之他也早已是油尽灯枯,状态比落辉好不了哪里去。

这时前方又冲来数名原维吉亚四阶骑兵,柯蒂斯举起斩剑就要削马脚,可因力量枯竭,一击虽中,但却没有成功切断,便放掉了三个敌人近至伊莉雅三女的身前。

形势危急之至,关键时刻柯蒂斯失去理智,竟再次举起斩剑朝那三名维吉亚骑兵冲去,爆发潜力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至于那三名维吉亚骑兵,自知打不过柯蒂斯,想去杀另外三个较为羸弱的敌人也过不去,居然纷纷一斧头朝自己的头颅劈去。

“快离开这里!”

三颗人头滚落在地,还冒着阵阵紫绿色的毒气,柯蒂斯见状大惊,猛地向伊莉雅三女咆哮警告,急切地破音。

他自己自然也是拔腿就跑,可还是比三女晚了那么一步。三具尸体尸爆叠加起来的冲击力,令他首当其冲被掀翻在地,同时以毒气为伤害源的血肉飞到了他的右手,没有死神力量的加持,这种直接的血肉接触瞬间就让他的右手腐化,不过一时三刻,便被侵蚀殆尽。

撕心裂肺的痛苦随之传来,当柯蒂斯感到右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时,他眼里多了一抹惊慌失措,但坚韧的内心没有让他情绪失控,只是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伊莉雅。

然后,顽强地用左手杵着斩剑,站了起来。

从此,他只能用左手战斗了。

“我没事。”

远处战场是那么的喧闹,更显柯蒂斯发出的声音是有多么的微不足道。可在伊莉雅三人看来,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身影更是如死神一般伟岸。

“不要放弃,战斗下去吧。这场战争的一方,只剩下你我了。”

又看向远处的战场,死神那魁梧的身躯在诺维联军的包围下,披荆斩棘横冲直撞,目的地似乎是自己这边。想必它也是在疯狂中感受到了这边的动静,所以欲来与自己并肩作战。

然后一起,杀个痛快!

右手的伤口因为毒气凝结无需包扎,柯蒂斯只是试了试左手还有没有力,发现勉强能挥得动斩剑后,便慷慨赴义似的迎向了前方奔来的数名原诺德王国四阶士兵。身心也在这一刻完全放空,整个人看上去都越发的沉着坚定起来。

后方的伊莉雅见此心悲,想要劝阻,可关键时刻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挪动不了一步,恐怕在心底对柯蒂斯的执着其实是无条件支持的。

身为一名男人,作为一位骑士,柯蒂斯的宿命若就是战死沙场,自然光荣至极。更何况父辈们失去荣耀的痛苦,夺回荣耀的责任,早已让这个年纪还不到二十岁的男孩苦恼不堪,与其苟活下来继续遭受折磨,不如就由他死在追寻生命意义的道路上,给他一个痛快点的解脱。

结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努力过。

“回去。”一只纤细的玉手拉住衣袖,传来的力道令疲累的柯蒂斯不由得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眼前华装少女。

艾丽莎却没有看他,她的目光遥指远处渐行渐近的死神,看着那个偏执的家伙在人堆里七进七出,发狂地想要冲到这边来。

这时几名诺德勇士近至身前,柯蒂斯忙举起左手的斩剑拼命抵御,可因右臂断掉战斗力大大减弱,不过片刻就又负了数道斧伤,就快要支撑不住时。

迟来的死神终于抵达。

带着咆哮,带着悲愤,带着狂怒!

瞬间鲜血淋漓,染红了柯蒂斯的胸甲,染红了艾丽莎的裙摆。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她立在血泊之中茫然若失。

因为。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拼死也要保护的人!

它伫于万军丛中怒视众生。

无边无际的诺维联军在城墙下集结,且始终站在与死神相距五十米的位置,仿佛被它磅礴的气势震慑至胆肝俱裂,煞气消散,杀气凝固。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死神早已连强弩之末的地步都达不到,现在之所以能强撑着站立不倒,也都是因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时间久了,自会崩溃灭亡。

但还是没有一名诺维联军士兵胆敢轻易上前,只是静静地,对这两个斯瓦迪亚王国最后的战士虎视眈眈着,等待时机一拥而上,将他们撕碎!

“我还能战。”柯蒂斯不顾艾丽莎的劝阻,上前立在了死神的身躯之旁,只愿与他并肩作战,打完王国的最后一场战役。

真是戏剧啊,曾经的大陆第一帝国,战至只剩两名残兵败将,而且胜利无望。

灭亡必然。

“我不能战,但可以陪你去死!”伊莉雅神色凝重眼神坚定,站到柯蒂斯身后。

“我不能陪你们去死,但我无法忍受独自一人活下去的苦。”莉迪娅俏脸上写满了悲伤遗憾,哀叹之后,站到伊莉雅身旁。

“也算我一个。”蒂塔怯怯地说着,站到莉迪娅身旁。

艾丽莎本就站在死神身旁,她感慨伙伴们的重情重义,心情复杂,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个风云际会的战场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何况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陪伴在落辉的身旁,看到他如此为自己付出,艾丽莎早已心满意足,便把其它的一切都看得不那么重要了。

“同生共死,这就是友情么。”

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令落辉的理智回归,现在意识十分清醒,就连操控死神的痛苦也变得不再强烈。

可更让他痛苦的,是身旁伙伴们的一字一句,那其中蕴含的情感,越是真挚,他就越是痛苦。

他是在痛恨自己,竟连燃烧生命,施展禁术,都无法帮助柯蒂斯他们活下去。

过去无数辛苦的付出,无数痛苦的折磨,换来的就只有这样一个回报。

他不甘心!

“再不甘心也没有用啊,这是这座城市的宿命,这个王国的宿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位于城中心的领主城堡堡顶上,雷吉的身影只在这里停留了不到十秒钟,神色的认真也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随后便消失,无影无踪。

而北城墙下的战场上,对峙继续,诺维联军蠢蠢欲动,死神手持血枪与柯蒂斯五人静立无言。

这是倒数的时刻,只要死神,或者说落辉有半点坚持不住的迹象出现,那么短暂的和平后,他们必将迎来诺维联军更加狂暴的进攻!

血枪轻颤,这一刻,好似有万钧重力突然压在死神的身上,令它猛地半跪在地,血红色的眼眸,也因过度激动而转变为恐怖的暗金色。

“不能死!”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脑海重重响起,落辉知道这是亡灵之书在意图救他。因为他生命的极限还远没有达到,只要意志坚定,再支撑个三五小时也不是不可能。

可如果真的那样做,他就真的没救了,神要帮他也无力回天,所以现在亡灵之书是要强行撤除他的第九禁术。但这样一来,也等同于将柯蒂斯五人推向死亡的深渊!

“住手!”

落辉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开始破碎,如同死神的卸甲归元,远处的诺维联军也开始咆哮着冲锋,卷起满天沙尘和惊天杀气。

“艾丽莎还没有被我成功救出这个鬼地方呢,我还答应过柯蒂斯,要守住这座城,哪怕燃烧生命也不能让它沦陷!亡灵之书,如果你再敢阻拦我,我会让你这股意念从此在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极致的痛苦传来,这是解脱死神状态的副作用,本就极为难忍,可落辉还要不屈地去阻碍体内那股意志的行动,那种感受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而在艾丽莎和柯蒂斯四人看来,这是落辉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导致他无法再维持死神的状态,于是心中皆叹。艾丽莎更是借着死神半跪在地上,身高只有不到两米的机会,依偎在了它的怀里,百感交集。

“对不起。”

死神状态完全解除,落辉又变回了那个只有艾丽莎肩头高的男孩,依偎在艾丽莎怀里,神情颓丧,活像一条无家可归的败狗。

他还是让大家都失望了吧?不管之前有多么的气势磅礴雄伟不凡,怒视众生大肆杀戮,在这最后的时刻都只能像个被欺负的孩子一样哭着躲到姐姐的怀里,苟活下去等待注定的死亡。

艾丽莎则是悲伤到说不出话来,但眼神中蕴含的情感落辉还是大致读懂了。

她在心疼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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