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的友谊,竟然由一个男人这样发生了,加深了。刚开始试试探探的,你拿话试我一下,我拿眼神挑你一下,在来来回回的碰撞中,一种特殊的友谊象两块豆腐中发酵而抽出的丝一样,疯长,后来还有了些一发不可收拾的豪迈。这个男人却成了个可有可无的局外人,现在就连讨论成成是不是王为民的儿子这回事儿,王为民的老婆也加入进来,打趣说就是她们家王为民的儿子。
不过成成是任致远的儿子,除了任致远自己揣摸不准、糊里糊涂外,知道真相的,也就是王为民两口子了。
王为民的老婆经常鼓动刘成芳,说你既然给他生了儿子,这个孙子就不能啥都不管,你看你都下岗了,你给他打个电话,他堂堂副市长,不会连个工作都给你安排不了。再说等成成大学毕业了,工作不也得求人么,以你,以我们这点实力,求谁去,还得去找那孙子。说得刘成芳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到最后连刘成芳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了。刘成芳告诉王为民的老婆,说,找他,我就是带着成成去要饭也不去找他。王为民的老婆很不解,说,那为啥,你们这些人,我就弄不明白,王为民也说你,肯定不会去找那孙子。我就不明白了,找找他怎么啦,他自己儿子,他不应该上点心哪,提上裤子不认人的事儿,甭说是市长,就是省长,他也理亏。
刘成芳知道,也许,此时此刻,王为民和他老婆,也是装得兴高采烈中的小城居民中的一员,正在广场上看灯呢。
王为民和他老婆一样,都不认识几个字。朴朴实实的工人。王为民的老婆是个家庭妇女,没有过工作,王为民也是沾了他老爷子的光,从农村到火化厂做了搬尸工,那时候搬尸工不敢说自己是干啥的,怕别人瞧不起,怕别人说晦气。也基于此,王为民的老婆认为刘成芳不是个坏人,为啥,王为民一不当官,二没有钱,三不是孟浪人,刘成芳也不是天生勾引人家男人的女人,谁也有个把握不准的时候,拿她的话说就是,枪还有走火的时候,何况人呢。
刘成芳围了头巾,换上鞋,准备也出去做了个有资格欣赏夜景的居民,为什么不呢?这些年了,她看这个小城、小城的人,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眼,说不上为啥,但总觉得别别扭扭的,也许,是它们根本没有生长成她想象中的模样,可她想象中的有关它们的样子、风格,又是什么样呢?说不上来。但这些年里,无论是刘成芳自己,还是她周围的人,都感觉她在这个小城,是个异物;她和这个小城的一花一草,一车一墙,总那么的不协调。
没走到门口,电话就叮呤铃铃响起来了。王为民的老婆打来的,约她一起去市政府大楼前广场上看烟花,说听人说了,热闹着呢。“热闹”是王为民的老婆称一切公众行为的通用词,如果换成最热闹,那就说明这个景儿在她心里美上了天了。
到了地儿,王为民就忙着找地方停他那辆一走一扑腾的破桑塔纳车,两个女人就左瞧右瞅,希望能找个有利地势。最后,她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摸到一棵塔松边上的破石凳子前,破石凳子上已经站了两个人,看到她俩很有心地挤过来,就往一头挪了挪。
她俩挤上去,王为民的老婆伸出胳膊,在她侧后边抱紧她。刘成芳感觉这样又妥贴又暖和。
那边人都喊起来,说,嗨,快放了,快放了!紧接着一道璀璨的火光从广场一侧拨地而起,四周高高低低、五颜六色的烟花紧跟如大海的波浪般涌现,随着人们“噢、噢”欢快而热烈地惊呼,铺天盖地汹涌迭起。刘成芳感觉自己和众人一样,全身心淹没在这股浩瀚的快乐中------
刘成芳流着泪,挥动起手臂,与火光映耀下的人群,一起欢呼,市政府大楼明明暗暗的窗子,在她的视线中闪闪烁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