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三日,三尺半就捧来了一副狗拐,家人们按照陈三儿的指派一缠裹,果然这狗就站起来平平稳稳地走路了,比来旺走得还稳呢。原来陈三儿让三尺半的爹给黑子用木头打了个小架子,小架子架住身子和伤腿,下面有两个轱辘子。黑子前腿一迈步,轱辘子在后面就跟着吱钮吱钮地响,陈三儿左瞅右瞅,喜得眼睛索性没了缝了。嘴里叫过来旺说,来旺,它就算你兄弟,叫来福好了。
来福一来,就抢了来旺的头筹,不几日,家人见陈三儿心思都在来福身上,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厌弃起来旺来,本来来旺如果知趣,老老实实待着,倒也少不得它几口饭吃。当然,这是人的想法,来旺不是这样想的,来旺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黑子这般德性,竟然得了势了。他认为黑子抢了它的风头,遂动了除掉黑子的念头,心想,干掉它,自己又成了陈老爷的红人了。看吧,待到眼下,来旺还真把自己当了人了。这样想着,趁着陈三儿午休的间隙,来旺去找来福,装做闲聊的样子,猛地就咬了来福的脖子,无耐来福力气很大,虽然缺了两条腿,但调养了这么多天,又是纯种的狼狗,来旺很不是对手,正嗷嗷地撕咬,陈三儿从屋里出来了。看见来福被咬,就孩儿羔儿的叫着,将来福搂在怀里,抱到门房里去了。
来旺一瞧大势已去,心想,完了,趁早别当自己是块菜了。找个旮旯凉快去吧。就拖起尾巴,想走开。
没成想,陈三儿从门房里出来,对浑虫说,浑虫,叫上夏麻和狗剩,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畜牲打死。
来旺一听不好,“噌”一声越过墙头,跑了。
走过石榴坡,看到前面卧着团东西,来旺就害起怕来,心说,不是麻花子找我算账来了吧。刚要退,那团东西就蹭蹭蹭分成几团,扑将过来。来旺定睛一看,是黑木茬子、老花脸和灰扫帚,就说,哎,别这样,别这样。黑木茬子先冷笑了几声,说,不这样咋样,你说话不算数,说给我们犒赏,怎地不见有东西来?来旺说,怎不见有东西,黑子说都让花胡哨抢了吃了。怨不得我。黑木茬子说,干活的时候你咋不让花胡哨一个帮着干呢,可见你是言而无信的下贱货。来旺说,别说脏话,花胡哨说,说脏话咋了,我爱说脏话就说脏话。来旺见只有黑木茬子一个说话,其他几个都不作声,胆子就大了起来,说,说脏话就没教养,野狗!黑木茬子哈哈大笑了阵,冲着那几只狗说,听见了吗,它骂咱是野狗,听见了么?其他几只狗也大笑起来,灰扫帚说,来旺,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你原先不也是条野狗吗。老花脸说,和它废话有用么?该咋着咋着吧。黑木茬子说,那就--- 该咋着咋着,看着灰扫帚不动,黑木茬子说,老灰,在想啥呢,该咋着咋着吧。说着就扑了上来。来旺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又一年的雪化了,冰雪消融处,露出了来旺的累累白骨,青苗一长,便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