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离扯了扯嘴角,重新仰首看着这个该说陌生却有着极大熟悉感的男人,苦涩笑道:“如今的我好像总是给人添麻烦!”
“没有!你还是那个你,没有变!”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善良坚强的言子离,即使自己伤了、痛了可还是不愿启口给人添麻烦的女子,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为她分担,哪怕是替她承受一点点的痛苦他也欣喜若狂、如饮甘甜!
墨轩深情说着,将她轻轻拥在自己的怀里,光洁的下颚轻靠着她的发顶彼此都不再言语,此刻的安宁让他明白了原来自己奢求的并不多,只要能让自己看见她照顾她,他便足以!
安静的房间气氛柔和,透过微微摇曳的烛光他们两人相拥的身影倒映在了雪白的门扇上,从外面看来那是多么温馨和谐的一幕,却是刺痛了暗夜下那人的眼睛。
这一次那人并未等到天亮才离开,大树下的身影矫健如风,眨眼间已是彻底的消失在了暗处。
翌日
晨曦从东方缓缓爬上,雾山中的清晨里所有景物全都被白雾笼罩着,隐隐间只能看见近处的一方景象而已。
从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的子离今日起的也格外的早,昨夜与墨轩的一番交谈让她的心绪有些烦乱,在天微微亮时她已是出门离开了房间。
薄薄的水汽有着沁凉的湿意,子离站在杏叶林中才小半会时间她的发上已是有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若不是她在肩上披了一件轻软的披风怕是连这一身绛紫长裙也要略带潮意了。
子离独自走在杏叶林里,没有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笛声,此曲调虽然婉转悠扬却是有着浓浓的哀伤在里面,听得旁人的心也为吹曲人隐隐的拧在了一起。
子离向着声源走去,在一棵繁密的杏树下看见了吹曲人,那一身的红衣在这金色飘飞的地方显得分外瞩目。
在子离走来时那人已是知道自己身后站了人,不过她没有回头,等到自己一曲吹完后才收起了手中的竹笛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水灵大眼直直的看着子离,面上不带任何的感情。
“言姑娘起的早啊!”水浅容淡声启口,向着子离走去时杏眸眸光闪烁,红唇微扬道:“如今是否更该唤你一声清妃娘娘呢?”
子离眉梢微蹙,没有吱声的睨着她,她听来客气的话语带着讽刺,尤其是此刻脸上的笑尤为的虚假。
“站住!”水浅容见子离沉默转身,嗓音冷下喝斥着。
“有何指教?”子离听声止步,微侧身体挑眉看她,对于她的无礼子离亦是没有好脸色给她看。
水浅容迈步上前走到子离的面前,杏眸里已是有了怒焰在燃烧,确切的说是妒焰!
她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子离一番后轻笑道:“果然长得出尘不凡,难怪狗皇帝对你念念不忘甚至追到了夔门!”她的语气很不好,子离黛眉已是隆起,此刻就连心里也有了隐隐跳跃的怒火。
水浅容见子离依旧没什么反应,一直都是自己在唱着独角戏,脸上的笑有了几分狰狞,“残为了救你如今身患顽疾,浩轩为了你更是命丧崖低,如此看来你这倾国倾城之貌也着实害人!想必那狗皇帝为了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你说够了没有?”子离冷声问喝斥,清灵的双眼看向她时眸光已不再平静。
水浅容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嘴角的笑变得张扬而得意,眼眸微眯问着:“怎么,清妃娘娘生气了?莫不是我刚才说的话让你恼羞成怒了?”她这般说着,随之脸色又瞬间沉下,眼角挑起,咬牙道:“别以为你如今有残撑腰就可以对我摆出这副脸色,像你这样贪慕虚荣的女人根本不配呆在夔门!也只有言浩轩那个傻瓜才会为了你丢了性命,直到死后连个墓碑也不能立!言子离,你让那些男人为你神魂颠倒是不是很得意?”
“让开!”子离厉声吼着,心被她的一番话刺得生疼,这几日一直在克制的平静心湖也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呵呵!”水浅容冷笑着,见子离面容泛白她的心才稍稍好过些,不过她没有如子离所愿的让开,今日她特意在这里等她就是为了将自己这一个月的压抑全都发泄出来。
水浅容稍稍收敛了嘴角的笑不依不饶道:“真是好笑,你以什么资格来命令我?如今整个夔门只有残可以对我如此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夔门夫人么?”
子离紧抿着唇不再与她多加纠缠,此刻她的心情已是翻腾的厉害。
“站住!”水浅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姣好的容颜厉色顿显,“想走?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放开!”子离用力的甩着手臂却反被她扣得更紧。水浅容细长的指甲已是陷入了她的手腕肉中,刹那的痛抵不过心头上的。
“言子离,你想不想知道言浩轩死后的模样?”水浅容今日是下定决心不会就此轻易放过她了,当日墨轩再三交代不可以将浩轩的事情多提半字,可如今她受不了了,每日每夜在那棵大树下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对着另一个女人柔声细语时她的心都快碎了。她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若是不是她贪慕虚荣又怎会害死自己的弟弟,又怎么会让自己心里的他伤重留下顽疾?
水浅容恨着却不能杀她,如今她只有在她痛得地方狠狠践踏着,让她知道她不配得到他的宠爱,更是不陪继续留在夔门!
水浅容的一句话已是让子离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她愣愣的看着此刻嘴角带笑眼里却是寒冷一片的水浅容,心已是不由的颤抖着,微微摇着螓首希望她别说!
子离的恐慌正是水浅容所希望看见的,她越是害怕水浅容便越是高兴。
“若不是你贪图宫中荣华不愿随残离开,浩轩又怎么会死的那么惨?你的弟弟为了带你离开却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残为了带你离开身患顽疾,这样的你真是害人不浅!”
“住口!”子离吼着,颤抖的嗓音已是溢出了薄唇,眼里的恐慌掩不住。
“怕了?还是你内疚了?当日我寻遍谷底都没有发现浩轩的尸体,你可知道我最后在哪找到他的吗?”水浅容继续说着,随着子离步步后退她却抓着她步步向前,眼里有着猩红的怨恨和报复时的快感笑意。
“他被挂在了一棵树上,可即便没有跌落崖低他仍旧难逃一死!他才十四岁,为了你他苦练千叶剑式,为了你他不惜冒险进宫……可你呢?你不肯走,你贪慕虚荣你该死!”水浅容同样厉声吼着,当她在报复子离回想浩轩死后的场景时她的心同样痛着。
这四年来她一直将浩轩视为自己的弟弟,可如今他死了,死的凄惨死的不值,所以她恨!
“别再说了别再说!”子离奋力抽出自己的手腕,可水浅容不肯松开半分,好似今日她非要将她可怜的龟壳敲碎一般,非要见她彻底的崩溃她才满意!
水浅容一直笑着,笑容冰冷、寒芒刺骨。她睨着子离,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吐出的话语更是是致命的毒药。她说:“他浑身是血,没有一处的肌肤是完好的,他是那么惨,可你却在宫里享受着荣华富贵,你可知他死不瞑目啊!”
“住口!”子离眼中的泪顷刻滑下,好像她看见了那一幕,看见了自己的弟弟死在一棵树上,浑身流淌着血,死不瞑目的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
“我偏要说!残怕你伤心不让我们说,可你有心吗?你若是有,为什么当时不跟残离开皇宫?你若是有,为什么浩轩死后你却不将他的尸体找回来?”水浅容的嗓音在四周回荡着,清晨的薄雾也在这份哀伤的气氛中渐渐淡去露出了杏叶林原本的面貌。
“不是这样的,不是……”子离解释着,连连摇首,泪也落得更急。
“不是这样?”水浅容嗤笑低问,眼眸睁大反问道:“那是怎么样?你看见那堆土没有?那就是你弟弟的墓,如今他死了竟然连块墓碑都不能立,这一切同样是拜你这个姐姐所赐!你满意吗,你得意了是不是?”水浅容一手抓住子离的手腕不动分毫,一手指着前处大树下的那堆凸起的小山包,原来刚才水浅容站立吹笛的地方竟是浩轩的墓,可是她不知道……每日来杏叶林的子离却全然不知。
恍如被雷击中一般,子离怔怔回首看着水浅容所指的方向,那里竟是她弟弟的墓,连个墓碑都没有的墓啊!
“收起你那虚伪的眼泪,浩轩不会原谅你的,就算死他也不会原谅你这无情无义、贪图富贵的姐姐!”
“够了!”子离心底的那根弦彻底的被她扯断了。她一掌打去,用尽此刻自己仅有的力气向着水浅容的肩头打去。
水浅容顿时吃痛不由松开了手掌,身子也连连后退了几步,而子离亦是在那一刻如逃命一般的跑着,她要离开那里,离开那块让她窒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