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又被朱喜燕绕到了地铁,“我们修到了一个渔业村的时候,渔民刚刚出海回来。一回到村里,发现村里和自己离家时不一样了,脸都变了,好像是孤儿那样可怜。可后来知道他们自己门前那块地,也要高价征了去又都高兴了。不然的话,这块地也不能用了。海不是海河不是河的,天天散着臭气。现在可好,有了钱,不仅自己家里可以住上新房,还可以给孩子娶老婆用,剩下的好好留着养老。”
正说着话,施雨的老公提前回来了。施雨笑着站起身,向提前回到家的老公和朱喜燕互相做着介绍。学着新新人类的方式,“介绍一下呵,这是我前男朋友。”
朱喜燕没有起身,只是点点头,眼睛看着窗外,向嘴里送了一勺冰淇淋。到是老公微红了脸,见到陌生人在家里显得极不自然。对着施雨说,“回来取件衣服,要出差两三天。”
有一次,施雨睡不着,就捅了身边老公说,奇怪了,她长得那个样,连初中都没毕业,男朋友竟然是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工程师。”
发生争吵是在一天的下午。
当时她也看到了朱喜燕那些照片,起初也没多想什么,还是听了另一个美容师说的。施雨开了金卡,让朱喜燕拿了一大笔提成,“这照片要多少钱啊。”想到自己结婚的时候连个婚纱都没穿过,她有些闷。“听她说是四千八”老板娘也站过来说。“除了你那张卡,还有其它客人给的提成。”
施雨很生气,她觉得朱喜燕欺骗了自己的感情,“什么她的老家在农村,她把读书的机会留给了弟弟们,全家人就靠她一个人打工赚钱。我是同情她,才开得金卡,让她多得一点饭钱,想不到,她拿了这个钱去拍婚纱。”本来没有想过投诉,可是施雨突然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等发现老公和朱喜燕躺在床上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决定找朱喜燕,把话说明白,把尊严找回来。即使离,而不能像个弃妇。约朱喜燕见面之前,她竟然约了环保协会那个余忠,想不到,十分钟不到,对方就提出借钱。施雨快要崩溃了。
她对朱喜燕说,“既然你喜欢,就带走吧。我不要了,早就不想要了。我为他辞的工,全心全意做家庭主妇,都留不住他。当然当然这些都过去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他了。让我痛心的是,你不仅拿了我的钱,最后还这么对我。”施雨不想怨妇状,却还是免不了说出了这种话。
换了便装的朱喜燕像是换了一个人。冷笑了声说,“提成是应该的,不提都不成,推销了那么长时间,包括那些讨好的话,都是花成本的,公司为我们按秒算的提成。老公你就自己留着吧。你觉得是宝就是宝了吗。我跟他睡只是因为他口袋里的钱,是我结婚需要的。”
施雨鼻子酸了,见朱喜燕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便冷笑,“别谦虚,其实你们两个的为人真得很像,很合适呢。”
朱喜燕倒也直接,“跟你说吧,即使我不赚也是别人去赚。如果不是你过到店里投诉,让我丢了几笔大单提成,我还真没想找他。这样的人,有两个臭钱就不得了,我看不上。”
“看起来,你什么钱都敢要啊。”施雨冷嘲热讽着。
朱喜燕笑着看向别处,“反正就是赚钱。不过,结婚的对象可不能马虎,绝对不是那种小包工头。我的理想就是找个有文化的。我要让他活得体面,让他安心把地铁都修好。忘了告诉你,我怀孕了,当然是我老公的。我要让儿子好好读书,大了也做工程师,到时候,我们要带着儿子,回到深圳来看地铁,儿子会为我们骄傲的。一定会的。”
工程队是半夜撤走的。因为有了之前的投诉,他们定了严格的纪律,没有发出太大声音,以至附近的居们多数都还在睡梦中。直到第二天施雨吃了早餐去市场,才见到原来那条大路。除了高高隆起的两个出口,谁也看不出与两年前有什么区别。刊《上海文学》2010、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