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行了……”胭脂四肢无力,头耷拉在绣枕上,发丝缠结,眼神欲困。
御医以为胭脂是因第一胎生产异常限辛,用力过度,加上又是不足月的早产,便不以为意,只一个劲儿地鼓动她,“娘娘!为了小皇子,请您再努力一次!”
“娘娘,加油!”因为已接生一个,两个宫女信心十足,便齐声呼喊。
御医赶紧以丝绢蘸了温水轻轻擦遍初生皇儿的身体,迅速将其包裹在早就备好的暖褥中。小皇儿闭着眼,张着小嘴,哇哇大哭,就像感应到胭脂亲身经历的痛楚一样。
此刻的胭脂依然疼痛钻心,瘦弱的十指紧紧捉住身下的锦被,硬是将被子抓出几个口子出来。在她耳边漂浮的不单是孩子的哭声,更多的是山包下震耳欲聋的杀斗声……孩子……还有一个孩子……加油……浓重的呼吸,把所有力气都积攒到一起……
“娘娘……啊……”宫女们查看之后,透着喜悦的声音暗藏惊恐,涨红的脸渐转雪白,好像见了鬼似的!
灼热的液体随着第二个拥有柔嫩肌肤的孩子的出现急泄而出!
“生了!是皇女!”空着手的宫女再次抱起,但那孩子的身上所染的不单是羊水,还有另一层血红!
火辣的痛几乎使胭脂背过气去,身体像瘫痪了一样,再也没有力量了,动也动不了,双腿甚至开始麻木……生孩子不该是这样的……她淌着泪水的眼张着缝儿,看见宫女手上的孩子,一切都明白了……
皇子、皇女……她与桓的儿女,一双!没有遗憾了,再也没有遗憾了,她可以去见桓了!桓……我的桓!脸上泛起无比温柔的笑,紧捉住被褥的手缓缓松开,姣好的双唇默默念叨着‘桓’字,破烂屋顶上的那片天轻轻浮现出一张妖冶的面孔……桓,你来接我了吗?
是血崩!
“快为小公主洗涮!”御医一看即知,伸手拖过药箱,一边对宫女一说,一边连滚带爬地将脑袋伸到外间叫喊:“来人……来人……”
正好两个杀手各端一盆热水进来,听见内屋婴儿哭声,又看御医脸上不见半点喜色,狼狈不堪,放下盆,连珠炮一样地询问:“生了吗?娘娘安好吗?”
“双生儿,一男一/女!快去个人,传我的话给临团主,娘娘血崩……有生命危险……”
“什么?”
“快去!对临团主说,得找人去寻黄酒!救命之用,要快,否则……”紧张过度,御医眼泪飙射,语速比山下士兵们的箭还快。
血崩会要了皇后娘娘的命!杀手们捕捉到这点信息,吓得夺门而出:“就去!”
御医吩咐完,爬回内屋,目光触及胭脂身下锦被越来越明显的血红影子,哆哆嗦嗦地道:“快,为娘娘进行穴道按摩,缓和状况。这儿……这儿……轻一点……”
宫女们将孩子放在胭脂身体左右两侧,听命而行,一边尽可能为胭脂清洁擦拭,一边进行穴位按摩,以缓解胭脂所受的摧残,哭得泪人儿似的,“娘娘,成千上万的敌军您都不怕,可不能就这样丢下小殿下和小公主……您要保持清醒!听!小殿下和小公主在哭呢……娘娘,您别放弃……”
御医手足无措地从药箱里翻出生地黄、当归尾,丢进随身而备的木碗里,卖力地以舂杵研磨起来,“娘娘,您忍一小会儿!不会有事的……您要相信臣的医术……”
胭脂满足地听着两个孩子清脆的哭声,听着山下愈演愈烈的战斗声,心柔软得像头顶上飘荡的白云。努力地移动渐渐失力的双手,想逗逗小脸皱皱巴巴的一双儿女,却使终不成功,只能转动眼珠,能多看一眼是一眼,眸中满是身为人母的慈爱,却又洋溢着璀璨华丽的哀伤。
她很清楚,这一劫无法回避!无论如何,以她之死换一双儿女的生,值得!
生命是无数等待的过程,这种过程需要有跨越生死的勇气,就像她等来孩子的生,等去自己的死亡,却不后悔这样的等待。因为即使结束,也是站在爱的国度中央。何况,在另一个世界里,还有深爱着她的人在等待她的到来。
桓,等我!
杀手飞掠到山下,隔着汹涌如潮的褚旭军,拔剑斩首,一点点靠近临昭,到最后也被淹没在士兵群里不得脱身,心知事件的重要性,只能大声叫嚷传话:“团主……团主……”
正杀得眼红的临昭回头一看,震怒无比:“你们怎么可以擅离职守?”
“属下有要事相告!”杀手喊叫着,运剑如风,断敌之喉。
临昭只好越过掺杂的敌军包围,转至杀手面前,与其背靠着背共同御敌,“生了吗?”
“生了!一男一/女!双生。”
“那就好!”临昭心踏实不少,这个时候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但接下来他就听到了天大的坏消息:“御医说娘娘血崩,有生命危险!要我们立即去寻黄酒救命!”
“什么?”临昭双目睁得老大,手上剑招募地一慢。两个敌兵的刀就这么刺中了他的手臂,痛袭全身,而他竟毫无知觉。他答应过圣上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胭脂,可是血崩……那是要死人的!
“千真万确!团主,快想办法吧!”杀手一个反手,一剑连挑两个敌兵首级,急切地道。
黄酒!有人家的地方才有,可是这地界哪儿去寻这玩意儿?何况这四周的百姓因为听闻战争,早都吓得举家逃跑。可是娘娘等不起呀!到了这时,尽力而为吧!临昭心一横,将手指搁在嘴边,吹了声集结哨。
立时,便有十数名能以一敌百的杀手靠了过来:“快,你带他们一起去附近有人家的地方都找找,务必找到御医要的黄酒,速去速回。”
十余名杀手连接成线,欲突出重围。
可那褚嫣哪里是泛泛之辈?目光一扫便猜中临昭心思,“给本公主截住那队杀手!一个不留。”
瞬间,重兵包围,十余名杀手被团团挡住,不单出去不了,还可能直接被人海战术击垮!临昭见了,心里暗暗叫急,放眼四周,他与所有人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不停舞剑杀人,他无法挪动半分位置!
难道是天意?天亡苍隐?
“消灭苍隐,一统四国!”褚旭之军的口号声大得将刀剑铮鸣声都盖下去。
战斗力相对弱势的苍隐士兵们接连倒地不起。只有血礁盏拇躺蓖懦稍逼醋抛詈蟮牧ζ乖谌顺敝锌嗫嗾踉?双方战斗态势明显极了。褚嫣明媚的脸笑开了花儿,很是得意。不论刺杀团,还是胭脂都不是她的对手。这天下就如同她囊中之物般唾手可得。要是奚桓看到这样的情形,会作何表情?
“呀!墨绚军队!”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
陷于拼杀的临昭以及胜券在握的褚嫣都将目光投向北面。
粟色锦旗!的确墨绚军队标志。怎么这里会出现墨绚军队?临昭窃喜,而褚嫣笑脸渐转狐疑。
但是,真实的情形显然令临昭内心的喜悦大打折扣。那军队也不过就是两三百人,就算都站在苍隐一方投入战斗,也一样很快会被褚嫣剿灭。
“速战速决!来者,都得死!”禇嫣舞动帅旗,亲自挥师而上。
“殿下,是苍隐刺杀团!看,那是临昭……”玄素远望之后,报告紫衣翩翩的瀚淳。
瀚淳一看,果然是临昭,心中颇为意外。临昭在的地方,胭脂必然也在。算算时日,她应该已经快临盆,无法战斗才是。看来褚嫣攻打了漕州,否则刺杀团决不会现在这里!难道胭脂战败而亡了吗?如此思量,不祥预感更浓。
被死死围困的临昭焦急万分,哪还有心想瀚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一心想着救胭脂,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扯着嗓门儿,贯以内力大喊:“胭脂早产,血崩,瀚殿下速去寻黄酒救她一命!”他相信身为胭脂王叔的瀚淳定会出手相助,遂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但愿他能完成使命!
这声一出!瀚淳自然信以为真,立即打马调头,率护卫队后退。在他心里,任何人也不能夺走胭脂性命,就是死神也不可以!
褚嫣也将内容听得明明白白,戾气BAO涨,哪可能让瀚淳脱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她的主力大军已经攻占了大半个墨绚国,而瀚淳一定是墨都战败后逃亡而来。既然来都来了,她连墨绚国王位继承人一块儿杀,还省得跑路,何乐而不为?当下狰狞可怖地大笑:“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雪亮的剑在阳光下反衬出灼人光芒。红影引领灰绿云朵像包围临昭、刺杀团那般不断冲向瀚淳以及他的护卫队。
“保护殿下!”玄素扬刀高喊,扭头对瀚淳道,“殿下,咱们刚才来时不是经过一些民居么?快撤退去寻黄酒救公主!这里有属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