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有身YUN,走得久些就乏力。胭脂坐回躺椅,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唤道:“临昭!”
“娘娘有心事!”临昭走过去。
“假如与雾烈拼死一战,你认为有胜算吗?”
“燕陌虽收复国土,但军队元气大伤,国力衰退,未必会再战。”临昭想了想道。
“他的确不一定会再战,但有一个人你太不了解了。”燕陌懂得珍惜与感恩,很大程度上不会主动与她为敌。这一点,胭脂是有把握的。
“谁?”
“席舒。”胭脂指点迷津地道:“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又忠诚无比。当初,苍隐军势如破竹,此人尚能力战死守到最后,形成如今势态,作战能力之强,放眼苍隐,怕是只有庄杰可以与之一较高下,只可惜庄杰已殉国,目前怕是无人可与之匹敌。”
“若无兵,将能行么?”临昭又道:“雾烈军算是得胜,但死伤亦是惨烈。其号称两万余人镇守玉霞关,亦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
“我倒并不觉得是虚张声势,雾烈统一,民众拥护,参军人数大大增加亦非不可能。漕州兵力一万八千余人,过去从未参加过任何战事,我很不放心。现在,墨绚国又以四万兵力驻扎于水金城,若其趁虚而入,四天就可抵达漕州,而隐风营担负驻守都城的大任,是苍都最后一道屏障,万万调用不得。”胭脂将局势看得很清楚。
“娘娘的意思是墨绚国有可能对我方发起进攻?”临昭猜测着。
“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你要知道,四国中并不只是苍隐在动统一四国的心思,其它三国亦是有所计划的。”当家国利益与儿女情长发生冲突,通常来讲,家国利益是第一位的。不是每个国君都会像桓一样为了爱情可以舍生忘死,何况瀚淳与她只不过是匆忙见过两面。对这个道理,胭脂有深刻认识。她更相信瀚淳是在威胁她,而非出于真心。
“那当下,我们应该怎么办?”临昭深谙刺杀之道,却对于打仗、指点江山认知不多。
“今日漕州信使到了么?可有新的消息?”
“到了,没有什么重大变化。”
“那就好。”胭脂略略安心,再次陷入深思。应该怎么办,才能确保漕州安全呢?
“还有一件事,臣今天看见司农大人开始在统计今年秋收纳粮的事宜,似乎收成不错。”大概,这可能是唯一可以让人高兴的事。
果然,胭脂听后情绪好了许多:“任何战事,粮草先行。丰收是件好事,亦能稳定人心!”
“漕州信使说,立则让士兵们下田帮着农户们在收粮,军民感情有如鱼水。”临昭又道。
“漕州的确是片富饶之地。我还记得小时候,娘亲与爹爹带着我在田园间游走玩乐的情景。只可惜,后来漕州一战,他们都过世了。上次途经,我也未能亲自去二老坟前祭奠,想来自己兜兜转转数年,连这最基本的孝道也未尽到,惭愧!”说起漕州,胭脂多有感慨,因为她在那片土地上遗留下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亦在那片土地上第一次遇见桓。
“娘娘事事以国事为先,想必先尊不会责怪于您。”临昭劝慰道。
胭脂柔柔地笑笑,脑中忽然窜出另一件事,顿感惊心:“说起粮草,倒是有一件事让我更放心不下。昔日,你游走雾烈,感觉民生如何?”
“极苦,差不多民不潦生。”
“再将漕江两岸对比看看,情况又是如何?”胭脂越说心跳得越激烈。
“我苍隐丰收喜庆,而对岸雾烈一派萧条。”临昭如实作答,待说完才发现胭脂真正想说的内容。
胭脂再问:“如果你是席舒,你会怎么办?”
“涉江而过,直奔漕州。”临昭顺口而出,惶急不已。
“席舒之所以没有乘胜追击,是因为漕州收成尚未入库。试想,要养两万大军,以雾烈战后国力而言是多大的负担?秋季一过,就是严冬,若军士吃不饱穿不暖,别说作战,就连守城都会有问题。而眼下,雾烈军正处胜势,士气极高,若能涉江而过,一举夺下漕州,所有燃眉之急均迎刃而解。再者,雾烈士兵们为争夺粮草军资,必定以命相搏,勇往直前;而我们的军队却没有任何实战经验。想想看,漕州有多危险!”胭脂意识到这一点,脸色难看到极致。她几乎可以肯定,漕州之战将再度爆发!而苍隐,却没有任何一员大将可以与席舒抗衡。
“照这么说,只等秋收一完,席舒就会渡江攻打漕州?”
“是的。我料想,他现在正加紧时间操练士兵,只等时机一到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扑向漕州。”席舒可怕,在于其拥有高度预见性,更在于其作战指挥能力超强。就算是胭脂本人,亦不敢藐视于他。“我必须尽快赶去漕州!”
一听这话,临昭惶恐不安。她身怀有YUN,如何上得战场?若真打起仗来,那还得了?“不行,娘娘不能去。”
“我想,在去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在她心里,还想着另一个决定,这是她从天黑一直想到现在,终于下定决心的事情。
“您若是去,臣如何对得起圣上?”
临昭忠心,胭脂心里清楚,只不过事有先后主次之分,不容儿戏。“如果让你对得起圣上,本宫就会对不起苍隐国。两个选择你选哪一个?”
“臣请求您,让臣代您去漕州。”临昭跪泣。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给本宫站起来!”胭脂命令道,很是严肃。“你的确很能干,亦深谙刺杀之道,但你能以一己之力抵挡千万雾烈兵么?你能稳定军心,让将士们誓死不二地跟着你同杀敌寇么?你对席舒又了解多少呢?”
“您说的这些,臣的确做不到,但十年前漕州之战是由臣引发,若漕州战火再起,理当由臣去终结。”到了这时,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了。
胭脂大异,便问:“是你引发?从何说起?”
“我原本是雾烈兵部侍郎临裕之子。当年,我十四岁,父亲大人被贪官诬陷,昏庸的皇帝将他打入死牢,并将母亲与妹妹充作官奴,后转卖至青楼,摧残至死。没多久,父亲大人被斩首示众,我被发配至玉霞关充军。一月后,我逃跑,被驻军统领木建一直追赶至漕州市集,惊动漕州参军统领相宁,双方产生争斗。是夜,骁卫将军姚志率三万大军渡江,挺JIN漕州城。于是,漕州之战全面爆发。”临昭一五一十将自己的经历都说了。
“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会在刺杀团?”
“我被木建抓了回去,饱受鞭刑,趁后来苍隐军团攻入玉霞关时再次逃跑到漕州,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收留,从此回到苍都,立志复仇,进了刺杀团。”虽说已是过去很多年的事,临昭现在说起时还仍很愤怒。
原来中间还有这么多曲折!胭脂了然,拍拍临昭,安慰道:“我们的命运都是由同一场战争改变,那就让我们一起去终结。”
“娘娘,臣这一生只做两件事,一是誓死追随圣上,二是不遗余力杀雾烈皇族为家人报仇雪恨。圣上临走时交待要臣像追随他那样保护您的安全。臣不能让您现在去漕州!请您权衡轻重。”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胭脂去漕州。
“如果我能让漕州战局起死回生,有何不可?”她自负地道:“没有人像我这般了解燕陌、熟悉席舒。除我之外,我想不到还有更好的人,能守住漕州。”
“娘娘,您的命是由圣上以生命换回,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若丞相大人知晓,断然不会同意。”
“如果我母子二人的死可以换得千万苍隐百姓的生,我豁出去了。别人做不到的,我一定能做到!”胭脂嫣然笑道,风采卓绝,“春华,给本宫取笔墨纸砚来!”
恍眼之间,胭脂容光焕发,有着睥睨一切的骄傲与自信。临昭只觉得她教人移不开目光,这种感觉并不来源于她的长相,而是来源于内心散发出来的超脱气质,大概圣上独爱于胭脂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春华取来笔墨纸砚,一切准备就绪,却不明白这大半夜的,胭脂究竟是想写什么?
以玉镇纸,提笔蘸墨,胭脂挥毫疾书,最后还不忘记在已写好的作品下印上朱红的印鉴!只要有此为证,日后即使她有所不测,苍隐的天才不至于乱套。
待墨水一干,胭脂取了交给临昭,说:“待晚宴散后,交给丞相大人。”
“娘娘都写了些什么?”临昭能感觉得出这份留书的份量,因此即使知道自己不该问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只交给丞相大人便是,顺便把我今晚所说的意思传达给他。”胭脂不提所书内容,只吩咐临昭送信。她知道以临昭的性子,在未得到她许可前,他不会擅自查看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