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让凝如萱吃了一惊,这个女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几日在船上怎么没见过她?
难道是昨日船临时靠岸时,她上来的?
青鸾见到开门的女子,蹙起眉头道:“你什么时候跑进去的?”
那女子呵呵笑道:“青鸾!我用银锭子点了你的昏穴你都不知道,你这几日是不是熬夜太辛苦了?”
尤四娘揉着头,叹了一声:“冰菲小姐!你一个姑娘家半夜跑到男子屋里,你不怕毁了你的名节?”
凝如萱怔怔的站着,仿佛她在这里是一个多余的人,根本就插不上一句话,感觉这里的人都在排斥着她。
青鸾一脸铁青,难怪他方才睡着了,原来是她搞的鬼。
冰菲目光冷冷的落在凝如萱的脸上,一脸不屑,“丑八怪,我警告你,若是你害了他,我不会放过你。”
凝如萱一怔,看着冰菲没在黑夜下一双犀利的眸子,仿佛要把她吞进眼底嗜咬,她咬着唇,想说什么,却被屋里细微的动静声吸引注意力。
冰菲惊呼一声,“一定是表哥醒了。”
撂下话,冰菲迅速转身朝屋内跑去。
凝如萱正想跟着进去时,青鸾伸出剑拦住她的去路,“你不能进去。”
“滚开!你以为你摆了一把破剑我就怕了你不成?”她咬牙,觉得这个青鸾太欺负人了,就算摆在前面的是屠刀,也拦不倒她的去路。
“你说什么,你说我的剑是破剑?不可理喻的女人。”青鸾气得握剑的手都在发抖,这把名剑到了她的口中竟成了破剑,他气极,干脆整个人挡住门口,不让她进去。
尤四娘三步两步走到凝如萱身边拉着她,说道:“凝丫头!太晚了,你也回去休息,明日儿再来看她不迟啊。”
凝如萱垂下眼睑,这些人太欺负人了,那个女子能呆在他的房间,为什么自己不能?她可是他的未婚妻,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心底隐隐地作痛着,一心执扭的就想进去看他。
“青鸾!你太放肆了。”一声低喝声从室内旋即传来。
只见南宫冥夜身着白衫已然立在青鸾身后,气色苍白,说话却是低气十足。
听到他的声音,凝如萱惊喜莫名,看到他阴美的俊脸苍白如雪,她鼻子微酸,“你没事就好,我这几日一直担心着你。”
冰菲气呼呼的走到南宫冥夜身旁,扶着他的手臂道:“表哥!你为何要为了这种女人牺牲这么多?不值,太不值了。”
他挣脱女子的手,冷声道:“不用你多事。”
“不用我多事?我冒死赶来找你,你竟然对我说这种话?她是萧子弈的人,你以为萧子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带着她走么?你带她走后,萧子弈暗中布署,你知道皇宫禁卫军已然在他的掌控中?他随时都会发起政变,随时坐上龙椅,若是他当上皇帝,广陵郡随时会被他踏为平地。”冰菲情绪激动,目光狠厉的落在凝如萱的脸上。
凝如萱脸色大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萧子弈竟然谋权篡位,好大的胆子。
在她怔然时,南宫冥夜大步走向她,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生怕她会消失,“只要到了广陵郡,他的魔掌是不会伸到那儿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
冰菲看着眼前暧昧的一幕,眼眶含泪,哽咽道:“你为了她,挑起皇帝与萧子弈之间的冲突表面化,就是为了想为自己换取时间带着她回到广陵郡,可是,若是萧子弈在我们抵达广陵郡之前出手,你说,我们能安全回到蕃地?”
青鸾与尤四娘沉默地着看着南宫冥夜,二人重重叹了一声。
凝如萱隐约地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似乎萧子弈与皇帝之间早在之前已经有了间隙,而他们的矛盾难道是因为南宫冥夜娶她一事而起了更大的冲突?
感觉怀中的人一直保持着沉默,身子冰冷,南宫冥夜拥着她往屋里走去,丢下话道:“你们全都退下。”
南宫冥夜拥着凝如萱从冰菲身边走过时,冰菲浑身颤抖,仍不甘心,她猛然转身,盯着南宫冥夜的背影,大声道:“你知道她对萧子弈有多重要么,你即使把她体内的毒清除,她身上的血已经与普通人不同。你没发现么,她毒发这么久,没有解药她依然活的好好的,你没有怀疑过她就是萧子弈寻了很久的那个人?上古传说的女娲遗失在人间的女儿?玥婷说,血狼都怕她,这说明了什么?”
“玥婷?”凝如萱喃喃道。
冰菲听到她语气中的惊讶,得意道:“你以为玥婷是萧子弈的人?你错了,她是我们安插在皇宫里的人,从她十岁就送进宫里。而她却出乎我们的意料,居然爱上了皇帝,一次意外,她怀上了龙种,皇帝早就知道她是我们的人,想杀了她灭口,却被萧子弈救下安置在府内,暗中保护了她四年多,他想用感情骗取玥婷的感激,从她身上打探一些线索,可玥婷这个人心眼死,爱的人是皇帝。为了她的儿子,她干脆背叛我们。”
“冰菲够了。”南宫冥夜低声喝道。
“不够,凝振天是我们的人,是我们操控的一条狗,若不是凝振天为表自己的忠心,这个丑八怪也不会与你相识。她只不过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杀手而以,也是你的棋子,明明没有用了,你还留着她干吗?”把心中憋了数年的话终于说出口后,冰菲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痛快,反而心里一阵的悲凉。
“棋子?你在说什么?”凝如萱浑身一颤,没想到自己不只是萧子弈的棋子,也是南宫冥夜的棋子。
若是如此,南宫冥夜之前对她所说的誓言简直就是大笑话。
南宫冥夜低咒一声,感觉怀中人的身子越来越冷,似乎她开始怀疑自己。
该死的,他心急道:“如萱!你听我说,事情完全不是她说的那样,当年,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不会让你成为棋子。”
他知道她失了忆,以前的事不记得,就是这一点,他害怕她会误会自己。
凝如萱脑海一片混乱,穿越到这个世界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如电影片段在脑海里闪过,她觉得自己好渺小,好可怜,自己命运竟被这么多的人操控在手中。
她曾天真的以为,只要逃离萧子弈的魔掌,她便会得到自由,所以才会答应嫁给南宫冥夜,却不曾想,自己是从另一个牢宠跳进了另一个牢笼。
太可怕了,她现在分不清楚谁才是那个真心对她好的那个人。
曾经她多么的相信南宫冥夜对她的心是真的,那天,他在皇城前发下的誓言多么的感人,现在却变得那么的讽刺。
她想推开紧箍自己的双手,却被南宫冥夜拥得更紧,他刚刚醒来,气色都没有完全复原,在紧紧拥着她时,头一阵晕眩,心中的恐慌,让他又清醒过来,为什么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又遇到她失忆,若是她记得以前的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南宫冥夜!请你放开我,让我好好的冷静一下。”凝如萱一时无法完全消化冰菲的话,也完全无法冷静的去听南宫冥夜的解释,她只想一个人呆着。
“好,如果你觉得这样心里会舒服。”南宫冥夜双手颤抖地松开,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凝如蒙轻轻地推开这个曾经带给她温暖的怀抱,如今,却变成了另一个冰冷地狱。
她目光茫然,神情落寞沮丧,空洞的眼底找不到一丝的光线,就连尤四娘与她说话,她都是茫然地点点头,像个行尸走肉无目的的走着。
尤四娘狠狠瞪了一眼冰菲,“老娘就不应该把你弄上船来,这下你满意了?凝丫头本来早就心都碎了,现在又被你碾压,你还要不要她活。”
南宫冥夜看着凝如萱失魂落魄的离开,一脸自责,阴美的五官因为痛苦渐渐扭曲,他很想追上去向她解释,可他却迈不开步子,身子如钉子般钉在了原地,绝望汹涌的向他扑来,他收紧拳头,一拳狠狠的向心口上击去。
冰菲看到,大惊失色,赶忙上前制止,“表哥!你疯了,她不值得你这样。”
“你滚!我不想见到你。”南宫冥夜挣脱她的手,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冷笑着,一阵雾气微微湿了眼眶。
看到他眼中晃动的泪光,冰菲大震,这样一个性子冰冰冷冷的人,即使痛失了亲人都是坚强的面对,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那她这么多年的守护又是什么?
“我太傻了,等了你这么多年,竟得到这样的结果,萧芊芊与我一样都是大傻瓜。”她想起萧芊芊曾经求她告诉他的行踪,当时,她是那般的看不起这个女人,而且还非常的同情她,现在,自己同她一样,都是大傻瓜一个。
冰菲捂着嘴,试图把哭泣声掩去,她素来是一个骄傲的人,即使受到挫折也不会低头,更何况是感情上的挫折。
然而,心中的悲愤让她太不好受了,转身冲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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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贤王府,萧子弈正紧锣密鼓地部署着攻城计划。
萧子弈看着皇宫地图,在图上标记着禁卫军所在记号,命令几个部下暗中接管这些禁卫军,把头抬起时,正看到萧启轩站在桌子对面紧蹙着眉头看着他。
“启轩!你是在担心?”萧子弈眯起眼睛轻笑。
“政变太快了!三哥你太胸有成竹,难道没顾及皇兄手上的那只上古神兽,听说,得它者得天下,难道你不相信这个传说么?”萧启轩不是胆小,而是曾经在书里看过记载着远古神兽的故事。得到这只神兽的人将干出一番霸业,成为帝王。
“亘古流传的传说不可不信,但你没听说过么,人定胜天这话?自古有很多帝王都没有得到这只神兽不也是霸业所成?”萧子弈轻哼道。
其实他根本不想这么早发起政变,但,皇帝竟然与南宫冥夜合作来暗算他,他即刻明白,这些年,皇帝一直都没有相信过他,表面上说是相信,背地里却在防着他。
幸而他洞悉了一切,早就暗中部署,而皇帝更没想到,皇宫的禁卫军统领是他的忠心部下,只要他外城部署周密,一旦发起政变,里应外合,拿下皇宫是轻而易举的事。
“皇上也是在赌,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发生,所以赌,赌他手中的上古神兽能助他化险为夷。他太天真,以为有了神兽就能阻止得了禁卫军?”萧子弈轻笑一声,目光犀利的盯着波澜壮阔的皇宫图,若不是他的母妃以死相逼求他让位,大皇兄也不会坐上这个龙椅。
“母妃与皇太后是亲姐妹,而且自古是长子嫡孙继承皇位,父王却立你为储君,从那时起,你与他再也不能回到从前的手足之情。”萧启轩无奈笑道。
“这些年,他未出世的子嗣莫名夭折腹中,全都是玥婷暗中在各宫里种植催魂草起的作用,可他找不出原因,又得知玥婷与孩子都没有死,他暗中出手,却屡次失败。”萧子弈淡淡说着,目光渐渐变得森然。
“就是因为瑞儿在我们的手上,所以他表面与你和睦,暗中却在——”萧启轩重重叹了一声,这就是皇族的手足之情,太讽刺。
“启轩,是他逼着我们不得不反,总有一天,他会找借口除了我们,对敌人太过仁慈,即对自己残忍,这是父皇教过我们为君者之道,我永记于心。”萧子弈眸光迷离,深不可测,邪魅的俊颜在烛光下更加阴森。
一直暗藏锋芒至今的人,竟然就为了一个女人而提前行动,暴露自己的野心,萧启轩感觉一丝不好的预感,“三哥!即使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替你把皇位夺下,那个宝座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萧启轩这些年为了取得皇帝的信任,屡次请璎远征他国扩宽边疆,手中虽然只有部分兵权,而他在兵部这些年重用贤将,暗中招兵买马,自己的势力不断壮大,对自己忠实的部下已遍布朝野。再则还有那张最重要的底牌在宫里,或许这场政变会更加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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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国元定六年,皇帝暗疾发作薨,新帝萧子弈登基,改年号,宝庆。
天朝国宝庆一年七月初七,皇帝大婚,封镇国将军沈渊之女沈诗曼为皇后,掌管后宫,母仪天下。
自萧子弈登基与大婚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凝如萱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天朝国新旧皇帝更替如此之快,就像演电影一样。
大婚?
萧子弈的皇后居然不是玥婷,而是叫沈诗曼的女人。真真应验了冰菲的话,玥婷只不过是一颗棋子。
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孩子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即便她身上带着剧毒也无法影响它的成长。
广陵郡地处南方,四季如春,风景如画,即使已经过了冬至,这里的树林依旧郁郁葱葱,繁花似锦。
初来时,凝如萱十分喜欢这里温润的气候,平日没事,她多半喜欢出郡王府四处游逛。
自从知道她是南宫冥夜训练出来的杀手,凝如萱消化了好长一段时间,也理智分析南宫冥夜这些日子对她付出的种种,渐渐地她不再抗拒南宫冥夜。
回到广陵郡,南宫冥夜又为她清了一次毒,之后的半个月凝如萱再没看见他的影子。再见他时,发现他的气色似乎愈来愈差,而他的贴身侍卫青鸾对她的态度也愈来愈劣。
有时,南宫冥夜没事便会带着她坐在王府内一棵高大的樱花树下,他很少说话,只是目光悠远的望着前方发着呆。
今日,天气温和,南宫冥夜又像往常一样来找她去散步,见她坐在走廊上,跟着侍候她的小丫头娟子学习针黹,他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用目光警告看到他的丫头。探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低头的凝如萱。
“唉呀!好疼,这针线活看似简单,真做起来太难了。”凝如萱蹙起眉头,看着手指头几乎被扎成了蜂窝,她又恼又怨,自己为何一件小事都做不好。
眨眼间,她的手已然落到一个温暖的大掌中,抬起头,只见南宫冥夜弯着腰,拿着她的食指心疼的看着,轻叹一声,“刚开始学就扎成这样,不学了,直接去绣坊订做,郡王府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她嗔怨道:“你们男人不懂,这世上的每一个母亲都想亲手为自己的孩子缝制衣裳,心甘情愿的缝一辈子呢。”
他拉她站起身,拥她入怀,把她扎成蜂窝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吸吮着,一旁的娟子见此,赶忙丢下手中的绣品,脸红扑扑的,胡乱找了个借口逃离现场。
看着仓惶逃离现场的娟子,她抽回手,贪恋地依在他温暖的怀里,嗔道:“你也是,当着小丫头的面这般不知收敛。”
南宫冥夜抿嘴笑着,声音很轻,似乎微风轻轻掠过,“看到你的手指血淋淋的,心疼。”
他最近每次说话都没有力气,脸色苍白如雪,凝如萱非常担心他的身体,在他怀里挣扎,转过身面对着他,仰首,担心的看着他含笑的俊脸,那双曾经熠熠生辉的眸子,好似被一层雾掩盖了光华,只剩下了沧桑。
“冥夜!你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糟,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凝如萱蹙起眉头,看着这个日渐消瘦的男子,不由一阵心疼,轻轻捧起他的脸,重重叹了一声。
“没事儿!将养些日子便好了,你不要担心。”他双手叠在她的手背上,捧起包在掌心,痴痴的看着她,又道,“如萱!你何时答应与我成亲?”
凝如萱脸色一沉,躲避他眷念的目光,“不是说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么?”
“可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他目光渐渐地暗下,声音怅然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