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北京,纯粹是想换一种环境,看我在另外的环境里能不能生存或者有所发展。为了能在北京有个立足之地,我先选择了一个适合我的艺术学校。其实,我对艺术一窍不通,惟一能沾点边的,就是我还在写东西。这个学校刚好开设写东西的课程,学费也不算贵,一年几千块钱,比住招待所或者租房子,便宜多了。
北京我以前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对北京的情况不太熟悉,这次,我想要呆的时间长了,有可能还要长期混下去,对北京应该有所了解了。先去了几个地方,因为听不懂公共汽车上售票员报的站名,经常不是坐车坐过了站,就是提心吊胆的提前下了车,这样败坏了几次胃口之后,我决心不再出去,呆在学校里写点东西。一提到写东西,我就想起我写的那几篇玩意,语言无病呻吟,虚构经不起推敲,文字描述粗劣不堪,一写到人际关系就像个外行似的有气无力,然后还把它呈在别人面前,叫他们指指点点,害得我夜里睡不着觉,尽琢磨人际关系到底有多深奥了,到天亮时实在睡不着就起身打开灯,房子里柔和起来,根本找不到人与人之间争斗的影子,我才不知疲倦的如同荷花绽开,心里平静下来,神志清醒起来,不会像以前那样暴躁地走来走去,撕扯自己的头发恨不得连根儿拔掉。
我悠悠然在桌前坐下,又开始写起东西。写东西就这样的烦人又丢弃不下,有时没有一点意义有时又有一点情趣,在我们这个学校里,比如你写得比别人出色时,就有不少女孩主动来找你,她们来和你套近乎,如果你长相还说得过去的话,她们会耗上几个小时的时间和你谈论关于艺术与生活有某种联系的另一个方面,在这个方面你可以坐在大庭广众之下观察这转瞬即逝的景象,冥思苦想一番,或者做些诸如婚外恋之类的梦想,跟跟时代潮流什么的。待到学习结束了,也就扼杀了一些最美好的冲动,梦想也随着岁月的流逝,那种短暂的被称为情感的东西就冷却了,梦想成为了怨恨,生活恢复原来面目。但为了那份又痛又甜的回忆,每个人都在做着这方面的努力。当然我在这一方面有自知之明,不但东西写不好,长得也很吓人。所以我一直只有努力写作了,长相是没有办法努力的,只有怪自己的爸妈,别无它法。
我最先认识的是一个叫米的女人,我把她说成女人而不说成女孩,是因为她与女孩这个两个字无关了,她已经在不经意间,经历了三任丈夫。米也就变得一点都不像米了,倒像一个土豆。我说她像土豆,主要是她长得太胖了,与玲珑纯净的那种能够食用的米没法比(其实我也很胖,有个女同学说我像一头猪,并且像一头白猪,我当时对她说了句谢谢,还说如今猪在西方国家都是宠物,尤其是白猪)。
米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整天到处乱窜,没有她不认识的人,所以我认识她纯属必然。我不认识都不行。她只要看到周围有一个陌生人,晚上准得失眠。
是米主动找的我。后来我才得知,她在这一方面能够做到不耻下问,她能将一个陌生人的一切(包括私生活),打听得一清二楚,并且还要强加上她自己的一些臆想,这是她的特长。
她第一次见我,就告诉我,别人第一次认识她,都会猜想她以前可能是电影演员,问我怎么不这样问她。我随口说,我不这样问,主要是不想和他们一样,我想说的是你现在就像个电影演员,何必说以前呢,以前的电影拍得多没劲,尽是些拖泥带水的铺垫,快到关键的地方了,镜头却快得像导演的老婆在受人非礼似的,一晃就过去了,那像现在的电影电视剧,男女一见面,先找个地方上完床后才问姓名。
米对我的回答和分析很满意,她夸我有艺术感觉,今后会成为可造之才。她对我许诺,以后一旦有机会,要把我写的东西介绍给影视界的大腕,让我一夜成名。
我要在北京生存,需要一夜成名的机会。
但米不可能给我提供这样的机会,不是我小看她,像她这样自我感觉良好、自夸其说的女人,一般不会弄成什么事的。就凭她说的一口山西味的北京话里,那股叫人忍受不了的老陈醋味,不把影视界的大腕们逼得想跳楼,那才叫怪呢。
所以我对米的话不抱什么希望。
但米又特别热心,不久就来找我,说是有个姓文的导演看上了我的一篇小说,要和我谈一次。并且她说那个导演导过不少大片,在国际上都有影响。我一听这个导演的名字,对这个享有世界声誉的文导一点都不知道。米说我老土,平时不看电影,当然不知道文导的大名了。我承认我孤陋寡闻看电影电视很少,可能真不知道影视界有这么一个大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