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因为雨水充沛,牧场里的草长得比往年要茂盛。过了夏至后,草刚长结实,男人们就把羊群交给女人在近处的草场放牧,自己赶上马车拉上帐篷到远处的深山里去割草,给羊储备过冬的草料了。莫雷尔的父亲一走,今年只有他一个人去割草,往年都是他和父亲一起去的,他心里有点不踏实,但还是赶上马车拉着帐篷一个人去了。母亲见儿子懂事多了,心里很高兴,可她还是不放心儿子一个人,要跟着儿子一起去。莫雷尔不想叫别人笑话他这个连草都割不了,还要母亲这个妇人家帮他,拒绝母亲一起去,留下母亲和姐姐在家放羊。
莫雷尔在山里起早贪黑割好草,晒干后,拉回来第一马车干草时,知道母亲趁他不在时,把家里的一大半羊便宜卖给了羊贩子。莫雷尔气坏了,母亲虽然口中说他是家里惟一的男人,可她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个真正的男人对待,连他的意见都不征求一下,就自作主张把羊卖掉了,这也太无视他的存在,太伤他的心了。莫雷尔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质问母亲。
母亲轻描淡写地说,就凭你一个人割的草,想过一个冬天?不把羊饿死一半才怪呢。
莫雷尔一听,来气了,冲母亲吼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你去山里看看,我割的草别说够咱家的羊吃,就是再加上你吃,一个冬天也吃不完!
哎,你这个小兔崽子,咋这样说话呢?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兔崽子。母亲边骂边追过来要打莫雷尔。莫雷尔跑开,母亲没有打着,自己气得哭了。
姐姐过来劝了一会儿母亲,就责怪起莫雷尔,说什么母亲不是小看他,而是心痛他,担心他年龄太小,要割那么多的草,怕把他累坏了。
莫雷尔被怨气填满了心胸,一点也听不进去,赌气也不去山里拉晒好的干草了。一时,刚刚缓解了的母子关系又开始别扭起来。最后,还是姐姐叫来自己的未婚夫,帮着把莫雷尔晒的干草拉了回来。
干草在院子里堆得像座小山似的,确实像莫雷尔说的,够他们家所有的羊吃一个冬天。母亲这才认为自己小看了儿子,想与儿子和好,说几句道歉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莫雷尔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想着自己一心一意想把这个家撑起来,他那么卖力地尽一个男人的力量,却被母亲小看,又想到那么多被便宜卖掉的羊,心里很不舒服,也不给母亲好脸色看。一家人疙疙瘩瘩地过着,就到了秋天。
刚把羊羔接完,姐姐的未婚夫就来家里提结婚的事。父亲走了有大半年,已经过了百天的丧期,可以论婚嫁了。莫雷尔知道姐姐的心思,支持姐姐出嫁。可是,母亲却不同意,说什么丈夫刚走,家里人手不够,想等过了这个冬天再说。姐姐生气地一拧身钻进自己的房子,不再出来了,留下她的未婚夫一脸不高兴,坐在专门为他设的饭桌前,一口饭也不吃,只是一个劲地闷头抽烟。
莫雷尔陪着姐夫吃饭,听着母亲的话心里不舒服,就生气地打开摆在桌子上的酒,给姐夫和自己各倒一小碗,端起来对姐夫说,姐夫,来,我支持你和姐姐结婚。
姐夫这才懒洋洋地端起酒碗,正要与莫雷尔碰一下。莫雷尔的母亲冲过来,一把从莫雷尔的手里抢下酒碗,生气地说,啥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滚一边去!
莫雷尔呼地站起来,冲着母亲道,我是个男人,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
说着,莫雷尔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从母亲手里抢过酒碗,一仰头喝干碗里的酒,并且挑衅地看着母亲。
母亲没有想到儿子会在外人面前这样对她,吃惊地看了儿子好一会儿,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最后,跌坐在凳子上。
莫雷尔很奇怪没有等来母亲的责骂,其实他心里还是很虚的,不管怎么说,他从内心里还是很惧怕母亲的。可是母亲这次没有一点动静,助长了莫雷尔的胆量,他拿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还与姐夫碰了一下,喝干了碗里的酒。然后,莫雷尔把酒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打了个酒嗝儿,对姐夫说,姐夫,你们结你们的婚,这事,男人们说了算。我是我们家惟一的一个男人!
说完,莫雷尔还示威似的看了母亲一眼,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