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的旨意下达下来,甄皇后似乎是在与甄绾依置气,怪她自作主张,故而这三日,甄绾依求见,甄皇后闭门不见。
在甄瑟心中,甄绾依原本是宁王妃的最佳人选,如今甄绾依和亲北朝,甄家孙女儿辈中只剩下一个庶出的小女儿,如何配得上宁王尊贵的身份?甄家的地位得不到巩固,那她这个皇后当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阿婆,鸾儿做了西湖牛肉羹,你来尝尝。”鸾歌端了一碗黑糊糊的汤羹,凑到甄皇后身边,“阿婆不要生气,绾依小姐不愿意嫁给墨渊,但甄家还有其他姑娘,墨渊为人性情温和,特别讨女孩子喜欢,阿婆还怕墨渊讨不着媳妇儿吗?”
“这倒也是,我的渊儿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试问京城中的女子有哪个不想嫁给他?”谈起墨渊的时候,甄皇后一双浓眉横飞入目,无端多了几分神气。
“就是!鸾儿长大了也要嫁给墨渊这样的人!”鸾歌看似无心,又好似故意加了这么一句,甄皇后面上一怔,而后朗朗笑出声来,一拍自己的脑门,道:“瞧阿婆都在想些什么,鸾儿还这么小……”
鸾歌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微弯的弧,笑意顺着双颊蔓延到了耳际,一双耳垂瞬间红透了顶。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争取才能得到的,譬如墨渊这个人。她需要千方百计地引诱甄皇后朝着舅甥恋的方面想,希望将来甄皇后可以出手帮一帮她。
“阿婆,北朝那么远,墨渊的身子不好,鸾儿想跟过去……”鸾歌两弯眉毛蹙成一团,终于说出来自己的意图,“倘若墨渊愿意带鸾儿一起去,阿婆不要阻止,好不好?”
甄皇后原以为,墨渊与青鸾之间只是单纯的舅甥关系,现在看来这孩子对墨渊的依赖程度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如今甄绾依已经不可能成为宁王妃了,倘若她推波助澜,促成这丫头和自己的儿子,亲上加亲,也不是件坏事。
“好,阿婆不阻止。”甄皇后伸手轻轻一揽,将鸾歌纳入自己的怀中,紧紧贴着她的小脸吻了一口,“鸾儿长大后嫁给你墨渊,好不好?”
鸾歌面色微微一怔,她只是想不到甄皇后的脑筋转得这么快,更令人惊讶的是,甄皇后似乎并不在乎舅甥伦理。
“怎么了?鸾儿不愿意吗?方才你不是说要嫁就嫁给你墨渊那样的男子吗?”甄皇后打趣道。
“阿婆,鸾儿还小。”鸾歌故意欲言又止,外人看来便是羞涩难言。
甄皇后看不透鸾歌的心事,神色微微一黯,这孩子还太小,确实是她太过心急了。宁王妃之位空置,实在不行,甄家庶出的小女儿过继到正房名下,倒也勉强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她不该强求自己的外孙女,这样的爱情很难幸福。
“阿婆,你记得喝了这汤羹,这可是鸾儿亲自下厨做的,御膳房的厨子听都没听说过。鸾儿先告退。”鸾歌嬉笑着从甄皇后的怀中蹦出来,也不等甄皇后许可,便兀自跑出了未央宫。
去御膳房端了剩下的一碗黑糊糊的西湖牛肉羹,朝着繁阳殿的方向走去。
昨天太医说墨渊的病恐怕撑不过今年冬天的那一刹那,鸾歌的心跳都停止了,那一刻,鸾歌便发誓,就算只剩下一天,她也要陪在墨渊身边,尽管墨渊可能根本不懂她这个六岁小孩儿的心思。
“郡主请留步,我家王爷在休息,闲人勿扰!”
红鸢在繁阳殿门口守着,但凡求见宁王的人都被堵了回去,见来人是鸾歌,她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和鸾歌的仇早早就结下了,尽管对方只是一个六岁的小毛孩,她却觉得这孩子对墨渊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本郡主很忙,不是闲人!”这儿是墨渊的地盘,仗着墨渊对自己的宠爱,鸾歌自然无法无天,横冲冲撞进了内殿。
少年正半躺在桌案旁边的卧榻上,垂眸假寐,半截银质面具耷拉在他脸上,那道狰狞地伤疤已经淡化,从前俊逸的面容渐渐还原。听到门外有人争吵,少年微微抬了眼眸,那孩子蹦蹦跳跳的身影印入眼帘,他薄唇微抿,面上渐渐露出几分寒色,轻佻地启唇:“不是要嫁去北朝吗?现在来找墨渊做什么……”
鸾歌心里头委屈,又听到少年略带讽刺的话语,长睫一眨,一滴晶莹的泪珠竟滑落汤羹之中,还溅起微不可见的一串水花。
“墨渊……”
少年撇开脸去,假装没有看见她,抬手捏起了桌案边上的一支狼毫玩弄。
“墨渊,你不要不理我……”
鸾歌嗫嚅出声,却得不到少年的应答,心里头软软的一团好似被谁猛然揪了一把。
“墨渊,鸾儿再也不出坏主意了,鸾歌不嫁去北朝了。”
事不过三,三次恳求之后,鸾歌终于发飙,咬牙切齿,横冲到少年面前,手上的一碗黑糊糊的汤羹往少年面前随便一放,用命令的口吻道:“墨渊,这是鸾儿做的,你喝了它!”
牛肉、香菇、香菜……数十种食材切碎后才做成了这西湖牛肉羹,鸾歌耗费了整整一个上午,为了讨好甄皇后和墨渊,她甚至不惜自己下厨!
在现代的时候,鸾歌与姐姐萧越歌住在一起,从来都是姐姐掌勺,自己五岁的鸾歌误将自己的手指头当成胡萝卜切伤后,为了避免厨房再次发生流血事件,鸾歌便再也没有下过厨。她看过很多食谱,但从来都是她说姐姐做,此次亲自实践,感觉效果还不错。虽然手忙脚乱了点,汤羹看上去黑了点,厨房着火的地方多了点,但总归她还是毫发无损地活着走出了厨房。
少年扬起一双狭长的凤眸,眯眼打量了眼前黑糊糊的汤羹,伸手接过,微微抿了一小口,眉头略略皱了皱。
“怎么样,好喝吗?”见墨渊愿意吃她做的东西,鸾歌面露喜色,心急地问。
少年并不答话,而是一仰头,将整整一碗黑糊糊的汤羹一口都灌了下去,而后舔了舔唇瓣上残留的食材,摇头叹息道:“糊了,全是焦味,技术不过关。这次北朝之行,墨渊不能带你去。”
墨渊就好似鸾歌肚子里的蛔虫,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来意,已经被他完全否决。他的理由居然还那样冠冕堂皇。
少年一早便打好了腹稿,尽管那孩子做得汤羹确实有几分独特的味道,但北朝之行非同小可,他不能大意。
“你想要讨好墨渊,却做了这么失败的汤羹。墨渊若是轻易放你过关,那是看不起你。”
鸾歌急得直跺脚,眼泪都要跟着掉下来:“我不怕你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