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前路漫漫
这一天,周建心血来潮,带着月环出了房山城,直奔自己的老家洪寺村。
俩人虽说已经见识过了那里的荒凉,也知道去那里也找不到几百年前自己家的遗迹了,但好奇心驱使着他们继续朝着“凄风荡草,白水冲沙”的洪寺村进发。
两个人顺着原先的西沙河向上游走去,凭着印象周建在河边用木棍拨开杂草和枯苇,一路朝西前进..
这条小河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曾经是一个非常纯净而天然的地方,每当下学后,牵着自家的小绵羊到河边吃草,那清澈的河水一眼能望到底,河里的小鱼和泥鳅在自由自在地嬉戏,河的两岸长满了各种树木和野草,鲜花争艳绿树迎春,村里的人们把这里当做了游玩的好地方。后来河水被污染了,再也找不回旧时风光了..
现在的小河又恢复了原有的面貌,真的是流水清清野花斗艳,看了让人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凭记忆周建在河南岸的一块开阔的平地驻足,望着眼前杂草野花丛生的景象,心中不免一阵阵凄凉,对着月环说:“这里好像就是我家原来的地方,我家是一个只有三分地的小院子,当时搞城市化改造,马上我家就快搬迁了..”
他拨开杂草在地上找着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找到,本能地抓起一把泥土用鼻子深情的闻着。拿着故乡的这把泥土,坐在一块干净的花岗岩上,周建和月环讲起了童年的欢乐时光..
说着说着,月环朝西面小河拐弯的地方远远的指了一下,周建顺着手指望去,原来是有一股不大的烟雾在满目荒草的原野上飘荡起来,这情景就像小时候在野外打草,碰到同伴在远处烧土豆一样。
于是,两个人朝着烟雾的地方寻了过去..
真是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的地方竟然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近前,转出杂草和矮树,前面一片平整开阔的地域出现在了面前,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只见这片很大的平地上大部分是人工开垦的菜地,这个季节大多数的蔬菜和作物都应该已经收获过了,所以有好多地是空着的,其中有一部分还种着大白菜、雪里红和几种萝卜。一块地里收获后的玉米杆还在那里迎风挺立着,杆子上还七扭八歪地爬着好多豆角秧,几朵暗蓝色的豆角花还悄悄的在那里绽放着,为这凄冷的深秋添上一点温馨的色彩..
循着越来越大的烟雾,二人在几颗参天大柳树下看到了一个不小的土土锵锵的院落,院墙是用那种最原始的土坯磊成的,隔着院墙可以看到,一所土坯建成的茅草屋敦实的屹立在这荒无人烟的原野,看此情景,就好像回到了宋朝,而这里住着的肯定是一位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
周建夫妇走到用树枝做的院门前朝院子里面张望,只见院子西面廊檐底下有一位老头,正蹲在那里往墙上一个洞子里添柴火呢,而烟雾却是从房顶的烟筒中冒出来的。
夫妻俩急忙朝里面喊:“老先生,我们可以进来吗?”
那老者听见人声,回头看了一眼,说:“你们是生物人吗?”
周建说:“我们是人,今天到这边随便走走,就走到您这里来了。”
那老者说:“你们进来吧。”
周建夫妇推开柴门走到老人的身后,只见老人没有回头,把身边最后几块柴禾填了进去,边填边说:“哎,岁数大了怕冷,这眼看十一月份了,晚上有点凉,所以每天下午用柴火烘一烘我那土坑。”
老头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周建这才看清,这个老头身高有一米八不到,是个瘦高个,头上的头发都已经白了,满脸皱纹,一缕山羊胡子在颌下飘洒着,估计这人的年龄不会小于七十五岁。
这个老头站起来仔细打量着周建,突然,一阵惊恐袭上他那满是皱纹的脸,急忙往后退,一直退到几步以外的西院墙下,手里顺着墙边摸过一根木棍,大声说:“你,你,你怎么到这来了?你是人还是鬼啊?”
周建被这架势弄蒙了,急忙说:“老人家,我老家就是这红寺村的,我叫周建..”
那老头听了这话惊恐的眼神开始朝院门看,那神情要么是想逃跑,要么是希望马上有人进来救他。
老人颤抖的声音说:“你是人?”周建说:“怎么这么说话啊,不是人我是什么啊?”
那老人说:“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早死了吗?”
周建一听这话头,又觉得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于是说:“你也许听说过周建的一些传说,我失踪了其实没有死,我是被抓去外星球了,这不,我回来了啊。”
那老头一听这话好像有些明白了,激动地说:“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吕大新啊!”
这句话就好像一声霹雳一样,把两个人一下给定在了原地,周建半天才缓过神来,说:“吕大新?你还活着?”
吕大新急忙奔过来,和周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泪水在两个刚强的汉子脸上像决了坝的河水一样,尽情的流淌..
良久,首先反应过来的月环进屋拿出了三个小凳子,又提出来一个暖瓶,找到茶叶沏上水,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尽情的谈起那过去的事情!
周建从老人的面庞中依稀找到当年吕大新的模样,说:“你不说我都不认识你了,五百多年啊,你竟然还活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吕大新所答非所问的说:“我已经七十六拉,可是你还和以前一样,五百多年了你怎么一点也没老啊?”
周建说:“五百年?其实我只在世界上活了两年,其他时间都在睡觉。”
于是,周建把自己失踪后的种种经历,原原本本的慢慢告诉了吕大新。
吕大新在听了周建的经历后,感慨之余又把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吕大新长叹一口气,说:“自从你失踪后,头一天聚会的同学没有一个好受的,大家每天聚在一起想办法,可几个月过去也没有你的消息,慢慢的大家谁也不找了。
单四爷被以诈骗罪判刑六年,我到狱中看他时,他说对不起你,还欠你六万块钱没能力还了。这钱是我替他还上的,而且你的儿子学习很好,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是我来资助他,他后来在一所事业单位上班,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他妈一直跟着他一起过,没有改嫁。你的老宅子后来也拆迁了,得到了一笔钱和两套楼房,后来母女俩的生活还是挺好的。”
听到这里周建连声说:“谢谢老兄了!”心里也感到了莫大的欣慰。
吕大新接着说:“我呢,事业后来越做越大,慢慢的就成了吕总,到后来我的资产已经达到了十几个亿了,自己也老了,就想退休享几天福,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啊,你说都快五十的人了,整天就知道花钱玩乐,交了不少狐朋狗友,最后学会了吸毒,我曾经几次把他送到戒毒所,但都没有成功。哎..!”
“这个时候我又被查出得了肝癌,而且是晚期了,这对我来说不外乎晴天霹雳一样,自己奋斗了一生,好不容易想休息了却得了这个病,而且儿子又是那样不争气,如果把家产传给他,他准会很短时间就会给败了去。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是留了一部分钱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剩下的几亿元钱找到律师,申请了一个保留身体的名额,也就是把我的身体进行快速冷冻,至于解冻时间是以钱的数量来衡量的,也就是钱多就可以多保存一些年,钱少就少保存一些年,到时候就解冻,这里面就有学问了,谁不想解冻以后自己的病能治好啊?如果你钱少,那么你解冻时候还没有治疗你这病的技术,那你只有认倒霉了,也就是钱越多对个人越有利。我的钱经过计算,正好到前年才解冻,解冻后那些生物人给我治好了病,所以我就成了现代人了,呵呵。”
周建听了也呵呵的笑了,说:“这一切就好像是安排好了一样,真的是缘分啊,所有的人都已经逝去,唯独我们两个人还在见证着这段历史。可是你既然来到现代,那为什么不在城里生活呢,何必自己苦着自己啊?”
吕大新用手缕了一下胡子说:“哎,一言难尽啊!”
“我回来后,找到了社会服务中心,他们给我安排了住处,还给我联系了我的三个后代。按说生活有了着落,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苛求呢?
我试着在城里过现代人的生活,可一直不习惯,我也看不惯现在社会上的人,就这样醉生梦死的,孩子们大多都是小学文化,这样将来能干什么啊?还有就是所谓三大发明,这三大发明就像鸦片一样在腐蚀我们人类,大家都不工作了,要什么有什么,整天沉迷在虚幻世界里,就连老婆和孩子都不要了,这样下去会亡国灭种的!”
“我心里明白,可跟谁去说去?没人会听你的唠叨的,就连我那几个后代,听我说的多了都和我翻了脸。人啊,就等着自我灭亡吧!你知道不?新一代的生物人已经出生了,是他们生物人自己制造的,旧的生物人也已经在升级换代了,咱们房山就发生了好几起生物人打死人的事件了,大家还不警醒呢,有的旁观者还认为被打的人都是违犯社会公德的人,打死也活该。怎么都变得如此之冷漠?那些生物人口口声声说早晚有一天把咱们人类送到非洲和野生动物为伍去。”
说到这里吕大新稍作停顿说:“你也许还不知道呢吧,在两百多年前,非洲的所有人类都被迁徙出来了,从那以后那里就被开辟为动植物保护区,二百年间极少有人类踏足那里了。”
周建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赞同的点点头。
吕大新接着说:“那种醉生梦死的现代生活我也不会过,看着那些行尸走肉我也生气,所以,我就来到咱们的老家洪寺村,在这里自己用土坯盖了个简单的住处,每天种种地养养花,我还养了十几只鸡呢,呵呵,都是纯天然,不瞒你们说,我过一段时间还是要到城里商店拿上一些生活用品的,我觉得现在这种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呢。将来我也省得被生物人弄到非洲去当野人,我在这里住反正也没人注意,生物人也不来,估计将来迁徙时候也找不到我,我的一把老骨头就可以埋在故土了。”
周建被吕大新的气节深深打动了,说:“哎,我真佩服你,可是我却没有你的骨气,前些日子也曾悲观失望过,呵呵,真的就这样过了一段醉生梦死的生活,要不是月环一巴掌把我拍醒,恐怕我现在还在做美梦呢。”
说完这段话,三个人都深深陷入了沉思。过了良久,吕大新说:“想什么办法来改变这个现状呢?咱们三个分头去到处游说宣传?”
周建说:“没人会听咱们这一套的。”
月环说:“如果能把所有的生物人消灭掉就好了,到那时人类被迫也要自己去劳动,那样的话用不了多久,人类就会恢复他的自然本性的。”
周建说:“就凭咱们三个人和一条小小的飞船就能消灭生物人拯救人类?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三个人在吕大新这里吃了一顿地道的农家饭,然后坐在烧热了的土炕上围着小饭桌彻夜长谈,一直到天亮..
自打这天以后,周建夫妇成为这里的常客,三天两头来串门,但即使三个人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能够拯救人类的好办法。
最后,周建夫妇决定,只有一条路似乎是可以试试的,那就是要么回到水星去求援,要么就干脆到宇宙中去寻求真理,如果找到办法就回来把那些该死的生物人全部消灭掉,还人类一个纯净的世界。
他们还邀请吕大新和他们同往,但吕大新说:“我老了,也不想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土了,只能希望你们还能回来,那样人类还有一线希望..”
寒冬已经降临了,大地披上了银装,原来与使命号约定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这个时间是周建夫妇登陆前事先设定的,如果在约定的时间夫妇俩不出现在卧虎山顶,那飞船就会利用定位装置,在地球上任何地方寻找到二人,把二人强行接走的。
明亮的月亮照在白花花的雪地上,那光线就像黎明前一样,就连胡子眉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空无一人的卧虎山顶,吕大新拄着一根棍子前来送行,他把一个不大的包裹拿给夫妇二人,周建打开来看了看,发现是一些植物的种子。吕大新说:“这些是咱们地球的粮食和蔬菜种子,不管你们到了宇宙什么地方,只要你们在适合的土壤种下去,就会在那里生根发芽,即使你们将来无法回来,但我们地球的这些植物将代表地球的文明,将永远的传下去。另外,我还有句话要着重嘱托你们,如果将来你们回来,要告诫咱们的子孙,任何科技和发明都是把双刃剑,在造福人类的同时千万不要伤害到人类自身啊!”周建夫人深深地点头,是啊,像三大发明这样的先进科技不是已经把人类伤害的体无完肤了吗!
“风卷雪花飘,冰冻树挂长!”此情此景是那么的悲怆而凄凉,就好像当初前去刺杀秦王的荆轲在易水边和燕太子道别的情景一样,远处的天空仿佛飘过来那悲壮的歌谣:“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望着慢慢朝半空飞去的周建夫妇,吕大新手缕胡须泪洒前胸,朝着空中大声喊道:“子孙们盼着你们回来啊!”
飞船平静的在环绕地球的轨道运行着,夫妻二人又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一切都好像昨天一样。
月环说:“我们是回到咱们大火星系还是去其他什么地方呢?”
周建说:“回你们那里未必是个好办法,你们的社会发展缓慢,到咱们回去时估计和咱们出来时候差不多,就那么几艘飞船,而且大多不在家,拿什么来帮助咱们啊?况且时间又那么长!”
月环说:“那你的意思是?”
周建说:“宇宙之大是难以想象的,咱们想办法在附近的地方找到有液体水的星球,那么有水就有可能有文明,一切就看天意了。”
月环说:“我们水星在方圆五百光年的范围都探索过,文明世界只有地球和我们豆青水星。”
周建说:“宇宙太大了,你们的飞船太少了,如果在我们地球上的太平洋里放上几只小船,小船回来说太平洋上只发现了一个小岛那恐怕是不能令人信服的。我看把目的地设置在离我们太阳系最近的地方——半人马阿尔法方向,开启水的自动探测仪,如果在行进过程中发现附近星球有液态水就自动唤醒咱们,现在由不得咱们多想了,只能义无反顾了。”
飞船点火成功,一股长度超过飞船两倍多的蓝色火焰剧烈喷发着,飞船背对着地球,朝着宇宙的深处前进,转眼就消失在那深邃的黑幕之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