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子孙们过的日子,比尤喜贵和他的弟兄们想像的要好得多,高低不齐、大大小小的窑洞都相互连通,形成了窑中有窑和洞中有洞的奇特景观。他们的祖先据说都犯了灭族之罪,是脚踩滑板、在风暴之中冲着沙浪来到这里偷生的。这些贵族的后裔们和兵士的后代相互婚配繁衍成了特殊的悬崖一族,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走出峡谷。他们在狭小的环境和视野里繁衍生息,目光日渐呆滞,动作日渐迟缓,就像一群蜷曲在洞穴里的软体动物,除过抛几块石头和勒索几个猎户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耐了,所以尤喜贵的弟兄们攻上山崖后,没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了他们。
崖上的视野开阔多了,一天到晚都有红彤彤的太阳晒着,还发现了许多红脸蛋的女人,这让尤喜贵的弟兄兴奋不已。于是快乐的日子就此开始了,宽敞的窑洞都被占有,肉食器物各有新主,女人的惨叫和男人的嬉笑不绝于耳。当然最好吃好用的东西和最漂亮的女人都送到了尤喜贵居住的窑洞里,那里曾是王爷的王宫。上面原来所有的人都要赶下谷底打猎和做苦力,不得再踏上悬崖一步,抛过石头的都被砍了脑袋。凤子到处吆喝说不能这样,这样不符合红军的规矩。尤喜贵问谁下去提水?谁去打柴猎狼?凤子一时说不上来。有个弟兄来报说几个身强力壮些的想反抗,尤喜贵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出手就把他们推下了山崖。
“你这样做,红军要砍你的脑袋——”
凤子的声嘶力竭让尤喜贵浑身不由得一阵冷颤。
这之后没几天,鹰从天空抛扔东西的场面在星星峡里又一次出现了。
这次抛下的不是传单,而是红军的一些衣物。凤子从中发现了女战士的内衣内裤,而且还能认出哪些是她姐妹的衣服,衣服全都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凤子忍不住悄悄地哭了,哭了很长时间,哭得很伤心。立春已有些时日,尤喜贵整天张罗着如何去修补窑洞,如何准备过大年。凤子催促他去投红军,尤喜贵总是沉默不语。一次凤子又去催促,尤喜贵竟然狗脸一翻不认帐,凤子气得两眼冒烟,双手抓起一把砍刀,朝毫无防备的尤喜贵直逼过去,一直逼到了崖边上。
“别……别,红军都失败了。”
“不,红军没有败。你不领着大伙儿出发,我就与你一起死。”
不知是理亏还是什么原因,凤子步步紧逼,尤喜贵就是不说一句话。这时,他的一帮弟兄们闻讯跑过来了,看到凤子一双血红的眼睛,一个个都蔫在了那里,接着又都双膝一弯,跪在那里磕起了响头。
“饶了我们吧!”
“马家军凶得很,我们出去没有活路。”
“我们侥幸从狼口逃生,再出去肯定没了性命。”
“你别走了,就做我们的压峡夫人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凤子没有了办法,无可奈何地扔掉了手中的砍刀。她开始放声大哭,哭得天摇地恸,能把峡里人的心撕碎。
星星峡里开始平静了,静得连沙暴的呼啸和野狼的嚎叫都很难听见。过了一段时间后的一个清晨,峡谷里还是那样的静,当蓝天像一条飘带挂在峡谷上空之时,几只健壮的雄鹰拖着红军女战士凤子轻盈的身体起飞了。飞到峡谷的上空后盘旋了几圈,然后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凤子这次的计划非常周密,她要居高临下去追寻红军的足迹,找到队伍后她会先砍断绳索放飞一只鹰来让自己降落,如果降落的速度太慢她会再放飞另外一只,等到她脚踩上了大地,她会放飞最后一只渴望天空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