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把我买了高价票的事儿和去针织厂大院里找她的事儿都跟她说了,但是我就没说后来是林可跟我一起看的电影。我把去她家院里找她的那件事儿说得很煽情,说外面如何如何冷,我如何如何辛苦,还加上了很多点缀的情节,李红颜听了以后确实挺感动,但也没多说什么。
她看着我家电视上放着一台VCD机问我:“你家这是什么牌子的?”
“爱多。”
“哦,我听说他们都快倒闭了。”
“不可能!成龙给拍的广告!”我斩钉截铁地说。
“真的!小霸王就倒闭了,不也是成龙拍的广告么?”
我从来不看新闻也不看报纸,有些事我全然不知。1999年年初,在竞争激烈的VCD行业中,不少知名企业陷入困境,如“小霸王”倒闭和“爱多”亏损严重,而恰恰都是成龙代言的,情人节那天我正好又看了一场成龙的电影。后来我记得1999年夏天左右,DVD就开始取代VCD了。
我问李红颜:“你家有么?”
“有,从来没看过。”李红颜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然后她指着我父母的房间门问:“那是你的屋么?”
“不是,我爸妈的,那是我的!”我用手指着另外的一个房间门。
“我想进去看看。”
“别介,乱着呢,下回吧。”
“噢。”李红颜低着头,又喝了一口水。
上学期间都是我妈给我收拾屋子,这一放寒假我天天在家我妈也懒得给我收拾了。我和我哥俩大老爷们天天住在里面,屋里乱得真是下不去脚。我打心眼儿里不想让李红颜看到我邋遢的一面,而当我拒绝她以后,李红颜是一如既往的通情达理,没有强求。我怕又陷入尴尬,我跟她说了一句“你等会儿”,然后就跑进屋里。
“当当当当!”我哼唱着,突然拿出一堆很大的纸从房间里出来。
“什么呀?”李红颜问我。
“我画的画儿。”
“你还会画画儿?”
“从小就学了。”我把一打画纸递给李红颜。
她一张一张翻看着,仔细地看着上面的素描画,一边看一边问我:“现在还学么?”
“不学了,没工夫。”我说。
“这是谁?”她指着其中一张画问我。
“我哥。”
“你哥跟你长得挺像的。”
“像什么啊?她像我妈!”
“你像你爸?”李红颜抬起头问我。
“不像。”我摇摇头。
“那你像谁?”
“我像街坊王大爷!哈哈哈!”
“讨厌!”李红颜笑着打了我肩膀一下,这是整个下午李红颜僵硬的脸上第一次泛起笑容。
李红颜好像对我画的人物素描非常感兴趣,当她看见我画我爸的一张画时,还特意站起来拿着和桌子上我父母的结婚照去比对。
李红颜说:“你爸这个有点儿像。”
“这画是两年前,照片都20年前了,不能这么比!”
“给我画一个吧,画全身儿的。”李红颜看着我说。
“行啊,但我画不好衣服。”
“什么意思?”李红颜没明白,愣愣地问我。
“那你就别穿衣服了呗!”我调戏着她。
“哎呀,讨厌!”李红颜又一次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哈哈哈哈!”我发出阵阵淫笑。
28
王越星和一个身材挺高的女孩儿疾步走在马路上,脚底下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手里抱着几本漫画书,对身边的女孩儿说:“冷不冷?”
“还行。”女孩儿说话的时候嘴里吐着白烟。
“一会儿到家就暖和了。”
“你家没人吧?”女孩儿问王越星。
“我弟应该在呢,没事儿!给丫10块钱撵出去。”
“大冷天的,你让他去哪儿啊?”女孩儿有点责备的口气。
“爱去哪儿去哪,让丫去南海滑冰去。”
这两个人走进胡同,拐弯抹角的来到一个独门独院门口停下。王越星推了一下门但没推动。一般住平房的人都有一个习惯,就是白天都不关院门的,除非是不在家。王越星没推开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警觉了起来。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插进锁眼,钥匙在锁眼里旋转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然后他轻轻地推开院门。他身后的女孩儿则在胸前用力地搓着手,还不时用嘴往手上哈着气。
虽然我家是独门独院,但是院子算是这一带比较小的,基本上你走进院子不出5步就能进屋了,所以在院子里能把屋里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王越星前脚刚迈进院子第一步,就隔着窗户看见房间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对身后的女孩儿“嘘”了一声,然后做了一个别进来的动作。而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台前,想透过窗户看看清楚。但是由于外面太冷屋里又热的原因,窗户上蒙了一层哈气,看不清楚里面人的模样,但是可以看清的是里面有一男一女,可以看清的是里面的男人是我,还可以看清的是里面这俩人在接吻!
王越星猛地掀开门上厚厚的皮帘子,里面抱在一起接吻的男女都吓了一大跳,而那个男人差点从椅子摔下去。对!那个男人就是我!我看见我哥满身是雪,一只手抱着一摞漫画,一只手保持着掀开皮帘子的动作,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我。
关于那天下午我是怎么就和李红颜亲上了,我是真回忆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一直站着手舞足蹈地给她讲了好多我和我哥小时候的乐事儿,所谓乐事儿就是丢人现眼的事。但在我嘴里无一例外都是我哥丢人现眼,我则扮演上帝和圣人的角色搭救我哥于危难之中。然后把一些别人办得听起来很猛的事安在我身上给李红颜讲。她听得如痴如醉,时而发出大笑,时而沉默不语,她说她从来没听过一个男生一下跟她说这么多话,而且她说她喜欢听我说话。
那天下午我确认了两件事,也忘记了两件事。确认的第一件事就是,李红颜果然是一个外表冷漠但是内心骄阳似火的人。第二就是我讲故事的能力的确超凡脱俗。我忘记的第一件事是我不记得我们俩是怎么就亲在一起的。第二是当我哥进来后,我不知道李红颜是在什么时机从尴尬的局面中脱身的。
哦,对了!李红颜在后来给我的一封信中提到,我画得我哥非常像!
29
“那是谁啊?”我哥点燃一根烟,眯缝着眼问我。
“那外面那又是谁啊?”我反问他。
李红颜走后,我哥让那个高个女孩进来了。她坐在客厅里,而我们哥俩却在自己的房间里聊天。
我哥有点不高兴地说:“那是我同学!”
“那也是我同学!”我不服气地说。
“坦白吧,我不跟他们说。”我哥一副上帝的样子。
我一听到这把心就放下一半了,因为我绝对相信我哥不会出卖我。所以我就含糊其辞地告诉他我和李红颜的关系,而且郑重地跟他说今天亲嘴儿是第一次,还没干过别的。我哥听完后很满意,他的满意不是因为我学会谈恋爱了,而是那种审问出结果后地沾沾自喜。
“行了,没事儿。出去玩去吧。”我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
我明白,他是要打发我走,然后和那个高个女孩儿独处。小时候他经常这么干,但不是和女孩儿。小时候他经常会偷偷带一些同学回家折腾,每次都给我5毛钱让我出去玩。这次我有把柄在他手里,钱都他妈省了。
我踏着雪,插着兜慢慢地在胡同里一步一步地走着,真不知道该去哪儿好,我在想我哥和那个高个的女孩能干什么?肯定不只是亲嘴儿!想都不用想!等到傍晚我在外面冻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回家了,而那个高个女孩儿居然还在!并且家里热热闹闹的,我爸妈,我哥,还有那个女孩围着一个铜锅吃涮羊肉,我爸喝的有点儿微醉,谈笑风生。我当时就想:还是大学生好,恋爱自由,性爱也自由!真想快点高中毕业!
30
99年年底的冬天,我和李红颜的感情可谓如火如荼。从“接吻事件”后,那个寒假我没再和李红颜见面,可能是我们俩都比较尴尬吧,但那个寒假我没有停止给李红颜写信,虽然每封信的落款都写着“勿回信”,但是我心里已经收到了她热情洋溢地回复。
从99年那个寒假开学后,到99年年底的冬天,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几乎每天都要跑到实验中学门口去找她。我根本都用不着写信给她了,因为我觉得见面比写信来得更真实,但她有时候还是用写信这种比较原始的方式抒发她的感情。我每次见到李红颜,都会在远离学校一段距离后就和她拉着手走,有时候我还骑着她的自行车带着她,那种场面就和电影里一样浪漫。虽然后来还见过那个和我打架的红衣男生,但是我们没再发生争执。因为他服我,甚至有时候见到我还给我烟抽。1999年从年头到年尾,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年。
而且我还记得那年国庆节的时候,李红颜送给我一块手表。棕色的表带儿显得古朴严肃,精致的透明表盘里我看见有一个红色的“50”字样。她说要让我每次看到这块表的时候都能想起她。从那以后我的左手手腕上多了一块意义非凡的手表,对我来说,这块表不仅只是“纪念建国50年大庆”,还是我和李红颜感情的见证!
31
有一天,林可把一张纸条递给我。我打开一看,一串用黑色钢笔写的数字,我问她是什么。
“有事CALL我!”林可得意地说。
我随手就把这个纸条扔进书桌里,不屑地说:“我有病我呼你!”
“哎?你会不会聊天啊?换一句!”林可责怪地说。
我哼笑了一声,说:“我看您这呼机也就看看表了吧?”
“还有天气预报。”陈童生突然走到我的桌前插了一句,然后就走到自己桌子那去了。
我明显看到林可的全身被气得上下起伏着,她看看我,又看看陈童生,撅着嘴“哼”了一声走开了。我看她真有点下不来台了,就走到她面前,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林可坐在椅子上,把头扭向窗外不理我。
“哎,我说……”
林可还是不跟我说话,她同桌的女生对林可说:“借我橡皮用用。”
“拿!”林可没好气地说。
我看了一下林可,屁股坐在她桌子上,又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干吗呀?有事说事!”林可甩了一下胳膊不耐烦地说。
这时候上课铃响了,我看同学们都手忙脚乱地往自己的位子上走,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随便来了一句:“我呼你,也呼你大爷!”
说完林可抡起胳膊就要打我,我反应很快一下跳下桌子跑了。
等下午自习课的时候,虽然老师没来教室督阵,但我也没去找李红颜,我和林可的同桌女生换了一个位子,我坐到林可旁边。
我开门见山地说:“借我你那呼机玩两天。”
林可梗着脖子在本上写着什么不理我,我知道她还在生闷气,我继续穷追不舍。
“别生气了,你丫怎这样啊?小脸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