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师姐,你说呢?”
她从遐想的状态中惊醒,注视着那个脸上带着惟恐天下不乱的幸灾乐祸笑容的女孩儿,半晌不作声,眸底泛出隐隐约约的笑意,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只是三个月的时间,一定是梦中也会见到冰心院的师父亲人的吧?不要让这里,也成为今后又一个梦境。”
全不计较女孩子瞠目结舌的反应,她抽身走了出去。
已经满城戒严的街面上,冷冷清清,行人无几。和三天前的鼎盛如沸,仿佛坠入迥然相异的两个世界。
如果这是一种自然的宁静,她是愿意永远这样。……如果没有这清静的后面,影影绰绰的那一重铺天盖地而来的危机的话。
但是那重危机,她看得见……不,她甚至嗅得到……是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喋喋私语,充满了阴谋的气息。
必须要立刻逃出这片阴影笼罩的范围。——那么,是不是应该把这种感觉去对李堂主说一说呢?虽然,从堂主这两天的反应来看,和其他同门的女孩子差不多,都把注意的重点放在那一系列凶案和雪儿失踪上面。但是无论如何,总应该尝试一下。
她转身向前面院子里去。李堂主白天一向都在前面一个狭长船厅内理事。
所有的女孩子都聚在后园,前面一片安静。转过抄手游廊,她几乎立刻就听见了李堂主的声音:
“不成!决计不成!剑神前辈,我向来是极佩服您和敬重您的,您的意见,我不敢不遵,但是冰丝馆所有人撤出期颐的这个命令,实在是太匪夷所思,责任也过于重大了,我不敢做这个主。”
——师父也在?
吴怡瑾眼底转过一丝诧异。剑神自打到了冰丝馆,“水土不服”的不良反应比他的徒弟有过之而无不及,住在最偏远的屋子里,行踪也时常飘忽不定,连吴怡瑾也常常找不到他。
剑神没有说话。厅中沉寂了一会儿,李堂主又猝然开口,声音有几分颤抖,看来也是激动不已:“对不住!剑神前辈,请恕我违命。这一走,等于自行放弃期颐行走权,我们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有今天,这种放弃根本的事我是不敢做的。再讲,退出期颐,等于间接承认和那个吃人狼孩有所关联,岂不是自动坐实了罪名呢!”
门一开,剑神走了出来。迎面见着徒儿沉静而充满悲伤的眼神。他站了一站,抽身走开。
“帮中子弟,听我吩咐,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听任何人蛊惑,一个也不许离开冰丝馆!”
听着远远传来坚决的、负气的、高扬的语音,剑神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头,却对跟上来的女弟子说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事到如今,你走不走?”
吴怡瑾道:“师父,飞蛾扑火是死,但是当它选择自保,在它死的时候,也许心里充满了寂冷与后悔。”
剑神容色寂寥地笑了起来:“好孩子,即使你如今要抽身,也不可得了……师父……也有事要拖累于你。”
吴怡瑾想了想说:“是杀血婴?”
“对。”答出这一个字以后,剑神长久的沉吟,仿佛是在考虑如何措辞,“我发过誓,非诛杀血婴不可,却没成功。对方的力量出乎我意料的强大。”
“师父,血婴真的很残忍吗?”吴怡瑾皱眉说,“我看她只是八九岁的小孩,虽然有心机,不过……”
“不是那样,你听我说。血婴是武林中一个禁忌,它往往带着诅咒而生,会使家破人亡,一概血亲俱因之丧。这个不祥的血咒倒底是真是假,无人可知,但只要血婴降生,其所在的地方必然会发生一场浩劫,这一点却向来不曾落空。这是由于血婴体内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特质,若得提炼,即可修炼人鸟一体,天然嗜血。邪教得之,用它来炼成血鸟,便成为绝世魔物。所以,它生来就是正教欲歼、邪教欲得的对象。因此武林中每降生一个血婴,一场弥天大祸即由之起。”
吴怡瑾欲争辩,看看剑神的脸色,又忍住。白衣男子眉峰微聚,一向清冷寂寥的表情里,隐隐约约,有一种无可述说的伤痛,混合着凌厉杀气,仿佛有什么撕心揪肺的事情,事隔多年,清晰如昨日。而他的思绪也已经从徒儿面前,回到了昨日之日……
“她是我的师妹……有一次我们发现血鸟横行害人,忍不住出手歼除。一场恶斗,虽是将之除去,师妹也因此夭亡。二十年来我的思念和仇恨,都无尽绝,只因她虽死了,我仍苟活,而且,那只血鸟也是她生前亲手所杀,我竟无仇可报。直到那天晚上,血鸟孽迹重现,竟然又有人在炼制这伤天害理的东西,才觉得生而有望,诛之后快!”
吴怡瑾恍然:“只怪徒儿心软,没能杀了血婴。”
剑神点头:“血婴修炼之时,必须以出生未到百日的婴儿精血作为补充,无论炼成之前或之后,都将会伤人无数,苍生涂炭,罪恶滔天。你杀了它,固然是为我报仇,也是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