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傲慢像刀子一样刺中雪儿的心脏。雪儿激怒了。
她腾地站起,张牙舞爪地朝前一蹿,砰的一下,重重撞在琉璃罩上斜飞了出去。
血婴哈哈一笑。
雪儿怒火燃炽,来回在地下走了两圈,时不时抬起头望望血婴。虚弱的血婴已经没有余力在她面前表现优越,重新回到石台上面,蜷起手足睡下。
但是她最后那个笑容,和那个讥刺的眼神,雪儿还记得清清楚楚。
吃了她!吃了她!
心里那个盘桓的声音越来越响,焦雷般在心间隆隆辗过,——既然每一个看见她的人、动物,都要把她置于死地的话,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放弃呢?!
雪儿眼神变得阴沉。
她看着那个硕大无比、坚硬无比的琉璃罩,唇边不禁流出一丝笑。
虽然,徐夫人把她视为十足的兽,但实在不应忽视,她本质上是个人。而且,是个能够灵活适应环境、领悟能力相当高的“人”。这只琉璃罩几次发动机关,她都亲眼看见,这层障碍已经挡不住她。刚才令她再三犹豫的,与其说是这只罩子,毋宁说是她惧怕徐夫人的心理。——如果闯下这个大祸,不敢想像自己将受到何种责罚。
但是在看到重伤之下的血婴仍然对她持有无法掩饰的轻蔑以后,所有的顾虑都烟消云散。
终于决定了!
吃掉这个敌人!
她眼中射出一串狠决的绿光,快速地走到边上,手爪触向那道暗门的门把,门把以透雕形式绘着一朵繁复的花纹,像是门把的装饰。一个指头伸进镂空处揭起透雕,而后,连按三下,巨大的暗室里发出咯咯的沉闷的回响。
不等机关完全发动,雪儿几个飞步扑到琉璃罩前。那只透明的、其上有美丽花纹的琉璃罩缓缓向上揭起。就在琉璃罩离地而起的刹那,雪儿向前一扑,四爪牢牢扣在琉璃罩的底面。
雪儿附于罩底,攀爬之速竟然不比在平地跳跃来得缓慢,灵活无比地爬到琉璃罩顶心——正是以前大鸟栖息之处,在那儿,用白玉做成精致而舒适的靠架,以供大鸟平时的栖息。此刻雪儿代替了大鸟。
重伤的血婴对此毫无所知,继续沉于酣睡之中。……这样要杀死她,应该很容易吧?雪儿兴奋地想,她可没有“胜之不武”这个概念。
顶心正对着石台,雪儿小心地调整了姿势和方位,以保证自己在下坠之时,不会产生一点点的位置偏移,这才猛地放开了白玉架,流星般直坠而下。
“扑通!”沉重物体落在血婴身边的时候,终于令血婴再度惊醒,张目看见她每时每刻的敌人。
她大惊,急向石台边缘滚去。雪儿当然不容她跃入池中,一个扑跃把她压倒在下面。
这种压制是绝对性的,血婴没有一点点反抗的力量,痛楚地尖叫出声:“啊!——”
她的尖叫撕破空气,在室中形成反复回音。雪儿显然没有想到这可能会是一种召唤外援的手段,低下头来,张嘴向血婴颈中咬去。这并不是效法血婴吮血的方法,而是在无数次性命与搏的决战中,雪儿得到的经验,这是使对手最快失去反抗能力的一个最有力途径。
血婴一声尖叫,手足用力推搡,试图推开雪儿,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终于顾不上以往的骄傲,大叫:“不要……不要吃我!……求求你,不要吃我!”
迟了。鲜血从她咽喉部位迅速涌出,雪儿埋头,大口吞咽。
“不要!不要啊!”血婴挣扎着叫,“我们根本就是一样的啊!不要杀我……我们都是……都是她的……宠物!”
最后一句话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效用,雪儿停止了吞咽,愕然抬起头来。
“呜呜……”血婴幽黑的眼睛如同浸满泪水的古泉,里面是无法诉说的痛苦,和强烈的求生欲望。
雪儿全身一抖。
求生!那样明晰的对于生的渴望与欲求!和她一模一样的欲求!
她不愿意死,然而,眼前这个骄傲的、狡狯的、对她怀以无穷无尽仇恨的女孩,同样也不愿意死。
瞬间,仿佛有什么坚信不疑的东西,在她脑海里轰然崩溃了。一直以来,她求生,时时刻刻所想的就是把与之竞争的对手置于死地,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对方同样也是对生有着无限眷恋的,同样也是不愿意死的!
多少死在她口下的动物和人,他们在被她咬死的时候,一定也有她在面对强有力的敌人威胁之下的那种害怕失去生命的恐惧吧!
血婴从她迷惑的眼神里发现一线生机,努力伸出手来,向她展现一个最纯洁无邪的笑容:“姐姐,啊……姐姐!”
如果说雪儿在这世上对什么名词特别敏感的话,一定就是“姐姐”这个称谓。
雪儿伸出爪子,笨拙地掩住她咽喉部位的伤口。鲜血仍旧涓涓不止流出来,这样流下去的话,血婴仍不免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