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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虞姬(1)

西楚霸王的悲剧配角

提到虞姬,人们马上就会想起她与西楚霸王项羽的凄美爱情。这个虞姬的面容很模糊,背景很单薄,作为项羽身边唯一的女人被载入史册。她最著名的事迹现今已经成为一项艺术题材被搬上舞台和荧幕,这就是“霸王别姬”。

楚汉相争,项羽被刘邦围困于垓下。夜里,营地四面响起楚歌,楚军将士们听后怀念家乡,无心再战,纷纷逃走。楚霸王见大势已去,心如刀绞。他现在唯一舍弃不下的,就是最心爱的女人虞姬。他与虞姬在帐中对酒当歌,置生死于度外。项羽唱《垓下歌》曰: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凄然起舞,忍泪和歌:“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唱罢,她毅然横剑自刎,以绝项羽后顾之忧!

项羽悲痛万分,抚尸大哭。仓促间他只好草草掩埋了虞姬,随即率领八百骑兵连夜突围,最后被汉军追至乌江。项羽不肯渡江苟活,遂带领28个精兵与汉军殊死相搏,气力用尽之后挥剑自刎。

在成王败寇的铁律下,项羽却成了史学家的宠儿,落得“虽败犹荣”的美名。后人敬仰他“士可杀不可辱”的气节,也羡慕他的完美爱情。“霸王别姬”唱出的是侠骨柔情,是忠贞不渝,是生死相许。虞姬的分量不重,史料上只写了她寥寥几笔;虞姬的分量也不轻,西楚霸王倾其一生只爱她一人。

项羽之死是千古的悲剧,虞姬则是这悲剧的头号配角。没有主人公项羽的出类拔萃,虞姬必然名不见经传;而倘若没有虞姬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场,人们也看不到这样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楚霸王了。两人互相成全,以情义感动天下。刘邦事后去祭拜项羽,还帮他厚葬了虞姬——想必汉高祖也开始憧憬死对头的艳福了。

虞姬因为贞烈而名垂青史,但自刎并非她本愿。她爱项羽的英雄气概,那一定是期待他功成名就的。显然,项羽有负重望,令美人抱憾而终。虞姬究竟是什么样,史料并没有详细去写,但从项羽悲剧性的一生去仔细揣摩,这位虞姬的形象也能渐渐浮出水面。

英雄美人,珠联璧合

项家和虞家原本都是楚国贵族,秦始皇灭楚之后,他们迁到今江苏省宿迁市过着隐居生活。两家人同病相怜,互知底细,因此相互亲厚起来。虽然埋没于乡间,但他们并没有忘记出身,仍以贵族家风教育后辈,心存澄清天下之志。

虞姬本名虞薇,与项羽是青梅竹马。他们自幼就在一起玩耍,感情甚笃。项羽身强体壮,精力充沛,是个不安分的男孩。他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叔叔项梁,一个是红颜知己虞薇。

对于叔叔项梁,项羽是抱有崇拜之心的。项羽父母早亡,叔叔是养育他长大的至亲之人。项梁熟知兵法,骁勇善战,在吴中一代极具威望,当地的大事全由他出面主持。项羽想成为强者,号令千军,扫平秦王朝,项梁就成了他的榜样。他嚷着要跟项梁学本事,项梁就叫他读书。谁知项羽不屑:“读书用来记姓名就够了!”项梁又让他学剑术,哪知再次遭拒:“剑术只能击败一人,不足学!”项梁就有点恼了:“不读书不练剑,那你想怎样?”项羽答道:“我要学‘万人敌’。”项梁一听,“万人敌”不就是兵法嘛,这小子可真有志向!于是教项羽兵法。可以说,项羽是由项梁一手栽培起来的。

对虞薇,项羽就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情了。他只觉得她真漂亮,娇柔得让人不忍心去碰一下。她高兴,他就会受到鼓舞;她不高兴,他想方设法也要让她高兴。虞薇并不爱吵闹,经常羞羞答答的,项羽也不好意思多问,只企图从她闪着水光的眼睛里读出一点儿想法,可又读不明白。有时虞薇破天荒地要求点什么,项羽简直求之不得了!他就算赴汤蹈火也要让她满意。在虞薇面前,项羽有时会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虞薇对项羽的好感也显而易见。项羽习武,她也习武。她有一双宝剑,舞动起来迅疾如风,轻盈似水。项羽常夸她舞得好看,她也乐于给项羽表演这项绝活。习武心得是他俩的共同语言,不过项羽可舍不得跟虞薇过招,他只喜欢用拳头教训同龄的男孩子。

好勇斗狠,怜香惜玉,就是项羽的双重人格。

后来秦始皇到会稽郡出游,项梁带着项羽前去观看。秦始皇威风凛凛,排场浩大,项羽却不屑地说了一句:“这个人是可以取而代之的。”站在旁边的项梁吓得赶紧捂住项羽的嘴,警告他:“不许胡说!这可是要灭族的!”话虽这么讲,项梁从此也更加觉得这侄儿胆识不一般,对他更器重了。

项羽长大之后,果然成了超凡出众之人。史载他身长八尺有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他的相貌极特殊,每只眼睛里有两个瞳仁——这被认为是伟人之兆。他幼时不愿学剑,但后来精通十八般兵器,最爱用方天画戟,战时能够以一当百。他对兵书的掌握程度仅仅是粗读,但喜欢自创兵法,以灵活大胆的思路取代陈规旧习。

这个时候虞薇也出落成沉鱼落雁的美人。她与项羽的感情已经极为默契,只一个眼神就胜似千言万语。虞薇不喜欢过问男人的大事,但每当项羽表露出称雄天下的抱负,她还是会予以激励。二人终于结成夫妻,是人人羡慕的佳偶绝配。

不久,陈胜、吴广领导的秦末农民起义开始了,项梁叔侄随即响应,利用他们在吴中的影响力发动八千子弟兵,举起了义旗。他们是楚将后人,起兵的时候就自称楚军。这个时候,项羽只有24岁。虞薇作为妻子跟在项羽身边,随着军队南征北战,戎马倥偬。虞薇的吃苦耐劳让项羽大吃一惊——他原以为娇弱的妻子受不了军旅艰辛。

虞薇平时待在营帐里,料理日常杂务。项羽一从战场归来,她就要上前悉心服侍,然后摆上早已备好的酒肴。她不必问战事如何,只从项羽的神色就能猜出八九分来。项羽若是告诉她得胜的消息,她也会喜上眉梢,为丈夫庆功;项羽若是愁眉深锁态度冷淡,那就表示战况不佳,这时她会柔声细语地加以宽慰,决无埋怨。她依然爱跳剑舞,现在她的舞姿更加袅娜动人了。项羽喝着酒,看着舞,眼神里尽是陶醉。后来项羽就形成一种习惯,经常邀虞薇一起饮酒对歌,在唱和中尽抒喜怒哀乐。

偶尔,虞薇也会披上绣甲,骑上战马,跟着项羽冲锋陷阵。她的身影纤细英挺,是军中一道别致的风景。项羽受到鼓舞,愈战愈勇,总能创下可喜的战绩。

天下的形势瞬息万变。陈胜、吴广的义军发展迅速,主力部队进入关中,还差十几里就打进秦都城咸阳,不料遭到秦军反扑,几乎全军覆没。后来,项梁也在定陶战死。项羽兼有名门之后的号召力和能征善战的将帅之才,很快成为义军之中的新一代首领。在随后发生的巨鹿之战中,项羽临危受命,带领楚军渡河作战。他要求将士们破釜沉舟,只准备三天的粮食,以有去无回的决心拼死一搏。经过大小九次交锋,楚军以少敌多,出奇制胜,消灭了秦军主力。从此项羽威名大振,参战的各路将领纷纷归降在他麾下。合并之后的义军实力大增,以锐不可当之势杀向咸阳。

秦亡了,项羽自称西楚霸王,他分封有功的将领为王侯,并把虞薇封为美人。按当时制度,美人的名位仅次于皇后和夫人,而项羽自封的西楚霸王也低于皇帝,可见项羽把虞薇摆在了相当尊贵的位置。自此虞薇就被称为虞美人或虞姬,她的本名倒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咸阳是个富庶之地,珠宝成山,美女无数。项羽在刘邦之后进城,一把火烧了阿房宫,将秦宫的金银财宝收为己有,运往根据地彭城。秦皇的后宫还有成千上万的美女,项羽对她们大动恻隐之心——没碰一个指头,把她们全送走了。有虞姬在身边,专情的楚霸王实在没兴趣看别的女人。

孤胆霸王

战乱并没有结束。汉王刘邦本属于项羽麾下,现在却要背信弃义,与项羽争夺天下。虞姬也没有做一个安逸舒适的美人,而是继续跟着项羽去打仗。她一如既往地信任项羽,支持他的每一项决策,安分守己地做英雄背后那个贴心女人。

但虞姬所不知道的是,她钟爱的霸王成了孤家寡人,正在走向穷途末路。项羽对虞姬完全展现出柔情的一面,俘获了美人爱丈夫的心。事实上项羽依然保留着少年时期的致命弱点:暴虐、傲慢,甚至还有轻率。

虞姬不知道,她爱的项羽,那个温柔的项羽,对武力有着疯狂的迷恋。项羽攻打襄城,久攻不下。城陷之后,他就残杀了城里所有的成年男子。项羽也无意告诉她这些,他觉得这种事过于血腥,不该女人过问。何况,她若知道,一定会于心不忍。

虞姬不知道,她爱的项羽,那个重义的项羽,并没有好好对待部下。项羽自称按功封赏,其实封得一塌糊涂。他把刘邦这个野心家纵虎归山封为汉王,结果刘邦掉过头来与他争天下;他把庸才封在关中重地,把归降的秦将封在仇秦的地方,以至于这些人根本守不住楚军最富饶的后勤基地;他根本就没封赏田荣、彭越、陈餘这些反秦功臣,结果三人因不满而起兵叛乱,帮了刘邦的大忙;他甚至没有发现军中有个能跟他叫板的军事奇才——韩信,结果韩信长期遭到冷落,为求前途也去投奔了刘邦,又把楚军往灭亡之路上狠推了一把。

虞姬不知道,她爱的项羽,那个被誉为“战神”的项羽,其实是个偏才。项羽精于战术,曾写过《项王》一部兵书,自称一生从未打过败仗。但皇位是权术的战场,如果不懂些纵横捭阖的学问,辛苦打下的江山也要拱手让人。项羽摆下鸿门宴,本该就此要了刘邦的性命,但刘邦只用一番告饶送礼就打消了项羽的杀心。亚父范增屡次暗示项羽下手,堂弟项庄甚至借舞剑的机会要取刘邦人头,可这两个亲人在项羽眼里还不如外人可信!早知这样,虞姬倒真该劝项羽多多读书,以史为鉴了。结果刘邦脱逃,范增大骂项羽少根筋。项庄呢?他一直跟随项羽,直到最后兵败,送命。

虞姬只知道,项羽对她的情义一直没变。她依旧每天守在军中,等项羽回来,分享喜忧与成败。她相信项羽是人中之王,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就算是真的吧,然而这正是他最失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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