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多噶派有一项艺术专长,这个专长会使人在遭遇不幸时感到自己是幸福的,我们应该把这种幸福的艺术传授给孩子们。我指一种艺术是当环境还算可以,人生的全部苦涩只是一些微小的麻烦和不舒适时,它能让你感到自己是幸福的。
从来不对别人诉说自己的过去和现在遭受的不幸,是这种艺术的第一条法则。我们应该把向别人描述自己头痛、腹痛、恶心当作不礼貌的行为,即便我们措词审慎后仍然不礼貌。同样,我们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和失望也不应对旁人唠叨。无论是儿童和少年还是成人,似乎都容易忘记这样一条道理:自己的愁苦只会使听者难受,最终使他们不快,即便是他们先启发你倾吐苦水,而且他们似乎乐意给你安慰。忧愁好似一种毒药,人们可以嗜毒,但是它并不可能增进人们的健康。最后总是一个人最根本的感情取得主导地位。没有任何人会想死,人人都在寻找活着的人,我指的是那些喜形于色并自称兴高采烈的人。如果大家不是在灰烬面前哭泣,而是为火堆添柴加薪,人与人相处该是多么愉快啊!
需要注意的是,这一法则曾是上流社会奉行的原则。在社交界,人们因不能随便说话而感到烦闷,资产阶级后来把必要的坦率作风带进了交际性谈话,这是件好事。但是我们不能因为烦闷而聚在一起诉苦,因为这样做只会加重大家的烦闷,所以把交际圈子扩大到家庭以外是很有必要的。在家庭范围内,由于彼此依赖、信任过深,人们往往会抱怨一些琐屑的事,如果人们稍微带有取悦对方之心,根本就不会想起这些小事的。权势显赫者为达到某一个目的会施展手腕,他们认为这是一种乐趣,想必是因为人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自身经历的种种小小的不幸,而这些不幸说起来足够叫人厌烦的。人们爱说这种人勾心斗角,但是他们不知道这种人的心血就像音乐家和画家的心血,会转化成快乐。耍权弄术之人最先得到的好处是他们逃离开了各种琐碎的事情,他们既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铺述这些琐碎的事情。下列原理是成立的:如果你不提你的烦恼——我指的是那些微不足道的烦恼——你就不会老是想着这些烦恼。
在这一幸福的艺术里,还有一些怎样利用坏天气的劝告我想要加进来。我写这几行字的时候窗外正在下雨。雨点敲响房顶上的瓦片,化成上千条涓涓的细流;空气被雨水洗涤得十分干净;乌云堆积,气势非凡。我们应该学会欣赏这些美景。但是有人说:“这场雨不利于收成。”另一个人说:“满地泥水,把什么都弄脏了。”第三个人说:“现在不可以舒舒服服坐在草地上了。”话说得都对,只不过这些怨言没有任何益处,而我在被雨水一样泼下来的怨言袭击后,回到屋里还不得安宁。殊不知,正是在下雨天气,人们特别愿意看到快乐的表情,请你用笑脸迎接坏天气。
1910年9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