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道鸣点点头说:“你了解一下事情的真实情况,然后我们做出相应的对策。我的建议是只要项目不取消,往后推推,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这个就留给了我们相对宽裕的时间来搞好产品研发,薛刚,你们研发部还是要很辛苦的。”
薛刚说:“放心。”
江久年已经发过去了短信。过了一会儿,余哲的电话打了过来。
“余主任,会开完了?”江久年说。
“刚开完。”余哲的声音中有些疲惫,但仍然简洁有力地说,“一会儿还有一个活动,今天咱们见不了,有事在电话里说吧。”
“那好,那我就快点说。”房间里很静,大家都屏住呼吸在听,江久年说,“怎么往后推了?”
“我们也很不乐意,招标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元旦后开始招标呢。”余哲有些无奈地说,“刚才开会时才知道是上边的意思,为了应对金融危机,中央财政搞了一个‘一揽子’计划,这个项目也被纳入到‘一揽子’计划里面了,所以要往后推了。”
“能推到什么时候呢?”江久年问。
“这个还不太清楚,等上面的通知。”余哲说,“我们也想尽快和上面沟通,争取早点把这个项目做好。你们该做好准备,还是要做好准备。”
“那是,那是。只要项目不会因此而取消,我们锦盛天成随时都在做准备!”
“这个不会。”余哲坚定地说,“中小学现代远程教育工程是国家发展教育的重中之重,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是几年前就开始调研、讨论制定的,事关下一代的教育问题。我们国家对教育是非常重视的,这个项目不可能因为经济危机的到来而取消,往后推推,对项目本身来说,没有什么坏处。上边做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更合理更科学地统一部署吧。”
“余主任这么一说,我算是放了心。”江久年哈哈一笑,“听说城东一家新开业的馆子,从北海道空运过来一批日本海鲜,还没开封呢,个个粉嫩,这两天咱们去尝个鲜?”
余哲“扑哧”一笑:“得了,不说笑了。”
“行,您先忙吧。”挂断电话后,江久年长出了一口气说,“还好,只是往后推推。”
大家刚才已经在电话中听得仔细,都不约而同地望着袁道鸣。
袁道鸣不知道这个决定是教育部临时做出的还是前一段就做了这个打算,而他和鞠莉莉作为负责盯教育部的人,却没有得到一点信息。他内心充满了愧疚:“抱歉,这个消息原本是应该由我从教育部那里得到的,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搞得大家措手不及!”
“这怪不得你,这事是意外。”江久年说。
“不说这些了。”袁道鸣说,“事情既然出来了,咱们就想办法一起面对吧。”
“其实,我感觉,这不会对咱们的计划产生太大的影响。”江久年说。
薛刚说:“往后推推,未必是件坏事,我们会有更充足的时间搞好产品的改进和升级。”
大家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我是这么考虑的,咱们还是按照以前的计划进行。江久年和陆峰带领之前定下来的人员接着留守浙海,不管推到什么时候,都容不得咱们有一丁点的怠慢和马虎;其他人员按照计划都回公司上班吧。薛刚安排好工作后,让研发团队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工作,你往浙海多跑跑,亲自盯技术方面的工作。招标往后推,咱们之前积累的优势会慢慢削弱,而一直忙于内战的竞争对手也会缓过神来,以后的工作会更加艰难。这就给我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之前,我们寄希望对手犯错误。而招标往后推,对手即便是犯错误了,也有时间来改正了。我们只能寄希望自己不犯错误,努力努力再努力,一定先做好自己的工作,才有可能和他们展开较量!”
江久年说:“袁总说得对。前一段时间,我们主要的两个竞争对手,帕瑞比忙于‘内战’,鑫星也在调整,如今,他们腾出手来,势必会拿出更多的人员和精力!不过,我相信我们这一个月来做的努力至少会在我们的技术标上得到回报!大家一起加油,让对手放马过来吧!”
江久年不会想到,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不久,余哲所说的活动便开始了:浙海省教育厅厅长杨建国在他的一个老同学——某银行行长关剑的介绍下,和帕瑞比大中华区总裁龚仁贵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今天不谈工作,只叙旧!”关剑一落座便给今晚的晚宴定了基调,“呵呵,一个是我的老同学、老大哥,一个是我同事、老部下,咱们三个能聚在一起也是有缘。来,先干一杯!”
杨建国、余哲坐在关剑的左侧,龚仁贵、吴彪坐在关剑的右侧。偌大的包间显得有点空旷,大家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干了。龚仁贵堆起脸上的笑容,起身亲自给杨建国满上,说:“杨厅长好酒量!”
杨建国微微一笑说:“让龚总见笑了,我今天这是高兴,才能喝的。”
“确实,我就很难见杨厅长喝酒的。”余哲证实道。
“那我今天是有面子了,呵呵,谢谢厅长。”龚仁贵站起身,双手端起自己的酒杯,说:“来,我敬厅长!有关剑在,咱俩早些年就应该认识,您说,这一耽误,得少喝多少酒?”
“是啊。”杨建国站起身,一饮而尽,说:“帕瑞比是大企业啊。”
“谢谢。”龚仁贵说,“企业再大,也是人家老美的。”
“正因为是在老美的企业里,咱们中国人能做到龚总这么高的位置,那才是本事!”关剑在一旁附和着说。
“对,老关说得对。”杨建国说,“在老美那里,可真是凭能力上去的!”
龚仁贵笑笑:“都是有像老关、杨厅长这样的朋友在后面帮我,才有我的今天。不说了,来,干了!”
“龚总和老关是同事,那龚总之前也是玩金融的?”杨建国问。
“我毕业后不是在经贸委待了十几年吗?当时,仁贵也在那里,后来我来到咱们浙海,仁贵也下了海。仁贵当时已经混到了正处,若一直干下去,现在说不定就是龚厅长龚部长了。”关剑保养得不错,看起来刚刚四十出头的样子,他说起话来,声音洪亮,思维敏捷。
等他们寒暄了一遍,吴彪也举起杯,一一敬酒,边敬边表达着他对各位的仰慕之情,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期间,杨建国去了趟洗手间,其实包间里有洗手间,但杨建国还是去了包间外的洗手间,过了两分钟,龚仁贵也走了出去,刚好在走廊里遇见杨建国。龚仁贵递给杨建国一支烟,两人在会客厅的宽大沙发上坐下来,周围并没有太多的人,龚仁贵说:“以后还请杨厅长多关照。”
杨建国吐了一口烟,烟圈在昏黄的会客厅里缓缓蔓延,在飘荡的烟圈下面,杨建国慢悠悠地扔出一句话:“那是自然,就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龚仁贵忙说:“哪里,哪里,杨厅长是一厅之长,我们现在正好有个项目在你的辖区里面……”
“你是说中小学远程教育项目吧?”杨建国很干脆地说。
龚仁贵再次悄悄打量了一下杨建国,不胖不瘦,不高不低,说话时面部微微前倾,有点驼背,皱纹在脸部迅速蔓延,显老,和关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道的怎么也不相信他们是同窗同学。“对,对,听说元旦后就开始招标了,还请杨厅长多关照啊。”
“这个项目啊,是我们的一个副厅长来做总负责的。”杨建国说。
“是丁副厅长吧?”龚仁贵早已经摸清了杨建国和丁震远的关系,说,“我们帕瑞比也和丁副厅长有接触,丁副厅长真是一个干事业的人,让人佩服!”
杨建国点点头说:“所以,这个项目全权交给了他。”
“唉,”龚仁贵轻叹了一口气,“我们帕瑞比前期的工作没有做好,实不相瞒,前段由于内部调整,我们在这个单上的准备还不够充分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
“这个龚总不必担心。”杨建国说,“招标工作往后推了,有的是时间,你们好好准备吧。”
“哦,往后推了?”
“嗯,往后推了。”
“推到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没定下来。”
“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杨建国知道龚仁贵是担心项目会被取消掉,他心中也没底,虽然项目被取消掉的可能性非常小,但他不想在厂商面前做出承诺,只好含糊其辞地说:“这个,不好说啊,主要是看上面的安排。”
这真是一个让他喜忧参半的消息,可喜的是时间往后推了,担忧的是不知道项目会不会无限期地拖下去。龚仁贵刚要接着探询一些问题,见杨建国将刚抽到一半的烟掐灭了。龚仁贵知道这次谈话只能到这了,虽然杨建国给他的交流时间如他抽掉的烟一样短,但第一次见面,人家放着房间里面的洗手间不用而跑到外面,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元旦后上班第一天,鑫星集团公布了改组方案以及新一届董事会名单,某部委副部长鲁宏辞去了鑫星集团董事长一职,发改委的一位领导当选为鑫星集团董事长,石知宇为鑫星集团副董事长兼总经理。程军特意再次看了看文件,确认于喜红没有出现在鑫星集团新一届的董事会成员名单上后,他终于松了口气。程军站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往下看了看,属于于喜红的那个停车位空着。程军看了看时间,往日这个时间段,应该是于喜红组织大家一起开会的时间。
程军回到办公桌前,拨通了研发主管曹洪涛的电话。曹洪涛是于喜红的旧部,这一段日子,程军也从主管主抓销售业务变成了主抓研发业务,而对研发这一块,程军是一个门外汉,很多事情还是曹洪涛说了算。电话通了,程军说:“曹主任,你上次说的一个新产品升级的方案发我了吗?”
新产品升级方案已经做了有一段时日了,曹洪涛没有想到程军会忽然提起这个事情,他态度极其诚恳地说:“对不起程总,还有一点刚刚完善好。我这就给您送过去!”
程军笑笑说:“不着急,你弄好后再给我送来。”
“已经弄好了,我现在就给您送去!”曹洪涛说。
不一会儿,曹洪涛敲门进来了,将一摞打印好的文件摆在了程军的办公桌上面,足足有五六十页的样子。程军用手摸了摸,手感凉凉的,纸张并没有刚打印出来的那么热。“这么快啊。”程军看了一眼曹洪涛。
曹洪涛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尴尬地笑笑:“程总吩咐的事情,当然要快了。”
“来,坐下说。”程军随手翻了翻文件,“怎么样?”
曹洪涛不明白程军指的是什么,也用了比较含糊的词语:“还行!”
“那我怎么没有得到新产品上线的消息?”程军板起了脸,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另外一个文件,说:“上次定的时间表,不是说今天推出改进后的新产品吗?”
曹洪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沉默了一下说:“程总,您手上的那个时间表已经改过几次了……”
“改过几次了?”程军气愤地摔了一下文件,“我怎么不知道!”
曹洪涛立刻窘起来,努力笑了笑,想借此缓和一下现场的气氛,但是他的笑刚走到半截,就被程军冷冰冰的眼神挡了回来,这让他更加地不知所措。当初,他看到于喜红在开会的时候几乎不拿程军当一回事儿,后来甚至都不让程军参加他们的会议,曹洪涛为了在于喜红面前站好队,没少冷落程军,而程军对此从来都是熟视无睹。他不清楚程军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地大发脾气!面对程军的问题,他的脑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