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彪笑笑,并没有发动汽车的样子,车窗也被摇上了。江久年看了看,知道吴彪心中一定有事,便开玩笑地说:“咱俩坐在一个车内,并且坐在同一个客户的门口,这样不好吧?”
吴彪将烟掐灭,惊讶地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啊,我还一直把你当成我的领导呢。”
“呵呵,好了,好了。”江久年也将烟掐灭,“既然上了车,就说点正事。说吧,什么事情?”
“我能有什么事情?”吴彪说,“就是想和老领导聊聊。”
“真的?”江久年拉开车门,作势欲走,“那就改天再聊。”
“别,江总,”吴彪挥挥手,示意江久年将门带上,“还真有事要请教您。”
江久年带上车门,哈哈一笑:“就知道你有事。”
吴彪尴尬地捋了捋头发,说:“江总还是之前那样火眼金睛,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说吧。”江久年说,“什么事情?”
这次,吴彪倒也干脆了很多,单刀直入道:“听说锦盛天成融到了一笔钱?”
虽然锦盛天成融资的事情在行业内一直备受关注,但吴彪这么快就知道了,倒出乎江久年的意料。锦盛天成成功融资,也就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吴彪的耳朵里。江久年看着吴彪的眼睛,吴彪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江久年惊诧地问:“谁说的?”
“什么谁说的?”吴彪说,“圈子就这么大,谁家有个啥动静,谁会不知道?”
“哼,你说得倒轻巧。”江久年问,“你刚才说谁融到钱了?”
吴彪撇撇嘴,说:“江总,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锦盛天成融到钱了,你会不知道?”
江久年摇摇头,说:“我真不知道,你说,我若是知道了,隐瞒你干嘛?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吴彪睁大了眼睛:“那就奇怪了,难道是传言?不会啊。”
“我不知道很正常,我不知道不代表没有融到钱。”江久年说。
吴彪坏坏地笑了:“怎么这么说?看来,他们的袁总,对咱们这样过去的人还是不完全信任。”
江久年无奈地摊开手,随即绷起脸说:“这可不能胡说。”
吴彪意味深长地笑笑,说:“管他信任不信任,只要拿到该拿到的东西就行。是不是?”
江久年笑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还没有完全判断出吴彪问这些的目的,在没有掌握对方的意图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按兵不动。
见江久年没有否定,吴彪便进一步说:“现在大家都想过江总这样的日子,先是在外企磨炼几年,混个一官半职,然后再去民企里镀金,趁年轻抓一些养老金,多好啊!”
“人生还真是一个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江久年终于判断出吴彪的大概目的了,便试探道,“外边的人都说,从咱们那儿跳到私企,是去养老去了,是啊,钱是不少,但是,你不知道要比待在外企里多操多少心?要不,你来试试?”
吴彪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敢,去的都是像您这样身怀绝技的人,我这平庸之辈,想去也没人要。”
“看你这话说的,有几个像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一个大区的销售经理?人才啊,大家都抢着要。说真的,什么时间想来,跟我说一下就行了。”
“谢谢。”吴彪说。
“说实在的,兄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了。我虽然离开了帕瑞比,但是对帕瑞比如今的形势还是了解一些的。昨天的事情,那不是明摆着的嘛,他们对谭村失去了信任。兄弟,你心中要有个数。呵呵,谁都知道,你是谭村一手带出来的人啊。”江久年看着吴彪说。
“谢谢江总提醒。”吴彪发动了汽车,立刻转移了话题,“一起进去吧?”
“好啊,一起进去。”江久年笑笑,“我还是第一次坐竞争对手的车进入客户的大门呢。”
吴彪笑笑,没有说话,他的心中正盘算着未来的命运,明知道靠山即将倒下,他要尽快给自己找到一个避难所。门卫拦住了他的车,吴彪亮出一个出入证,门卫又盯住坐在副驾驶上的江久年。江久年笑笑,冲保安点点头,然后关上了车窗,掂量起那张出入证,说:“这玩意儿在哪弄的?”
“找他们的办公室主任要的。”吴彪说。车开了进去,停车位已经满了,只好开车往后走,在主楼拐角的位置,江久年说:“你先把我扔下来吧。”
吴彪停下车,江久年走了下来,来到主楼的下面,看见大门右侧第一个停车位上静静地趴着丁副厅长的那辆黑色奥迪。江久年的心中有了谱,下面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敲开丁震远办公室的门了。江久年走进主楼的大门,找个安静的地方拨通了袁道鸣的电话:“道鸣,我进来了,等约好丁副厅长后,我再通知你上来。”
袁道鸣沉思了一下,说:“我和你一起去约他吧。”
“还是等我约好了,你再上来吧。”江久年说。
“你不用怕我和你一起碰钉子。”袁道鸣说,“咱们今天过来,就是碰钉子的。”
“帕瑞比和鑫星等厂商代表也都在,你一个总裁跑来跑去的,是不是有点……”
“这个没关系,我和你一起去约,有诚意。你想办法,将我弄进去。”袁道鸣说,“刚才接到财务部的邮件,富威国际首笔2000万已经到账了。”
“到了就好。”江久年欣慰地说,他总觉得富威国际的路子野,虽然有宁璐在,但她的老板总不那么让人放心。现在钱到了账,一块石头也算是落地了。“你再等一会儿,我去找他们要个出入证。”
江久年挂断电话后,考虑要不要去阎庆宽那里看看,毕竟去浙海教育厅办公室主任余哲的办公室的路上会路过阎庆宽的办公室,但考虑到袁道鸣在外面等着,江久年并不想和阎庆宽浪费太多的时间,便绕道来到了余哲的办公室。余哲不在,江久年便到隔壁负责技术的小张那里闲聊了一会儿。小张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说话有点局促,但一聊起网游的话题就滔滔不绝了。江久年和他不是太熟悉,也没有多少时间跟他聊网游,但是他又实在没地方可去,这样总比站在门口傻等强吧。小张在聊完当下比较盛行的几款网游的优缺点后,话锋一转,说:“我也玩过锦盛天成之前开发的游戏,很不错,可惜后期的宣传推广跟不上,在线的人少。不知道最近还有没有新游戏上市?”
江久年笑了,锦盛天成的游戏也曾辉煌过,现如今,网游这一块已经被砍掉了,很多机会就这样失去了,想必袁道鸣对此会有更大的感慨。“我们目前专注于教育PC事业,网游这一块暂时还没有新产品上市。”
“哦,”小张露出失望的表情,惋惜地说,“网游是个大市场,但真正好玩的网游就那么几款,也都老了,你们有机会多开发些出来,期待哦。”
江久年不想把网游业务被砍的事情说出来,递给小张一支烟,说:“有机会一定会的。”
“余主任不在?”小张问。
“不在。”
“他走不远,我刚才还见他拿着文件上去了。估计一会儿就下来了。”
“嗯。”江久年说着,眼睛瞟向门口。一个身影匆忙过去,是余哲。江久年站起身,向小张告别后,紧走两步,喊了声“余主任”。
白净而文质彬彬的余哲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江久年见面,他重新带上即将开启的门,看样子并没有让江久年进屋的打算,脸上却露出了办公室主任惯有的热情:“是江总啊,您好。”
江久年走到余哲身边,握紧余哲的手说:“余主任,正找您呢。”
余哲只好打开了门:“来,进屋说。”
江久年也不客气,走进房间里,一屁股坐在余哲的对面,叹了口气说:“唉,昨天的事情想必余主任也知道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余哲笑着说。
“唉,一点小事。我之前不是在为帕瑞比做事嘛,有人举报说我在职的时候,我下面的一个同事涉嫌经济问题,让我协助调查呢。”
余哲“哦”了一声,惜字如金道:“协助调查很简单的。”
“是很简单,就是过去问问事情的经过。”江久年说,“不简单,我也不会出来这么早啊。这不,一出来,我就过来给大伙见见面。免得误会啊。”
“应该的。”余哲说。
“我的老板袁道鸣听说了这件事,昨晚也专门从北京飞了回来,想约您以及丁厅长聊聊,请余主任给个机会。”
“袁总也来了?”余哲说。
“嗯。”
余哲皱起了眉头,面露难色:“我这随时都欢迎袁总,可是丁厅长的时间都安排满了。”
江久年已经料到余哲会这么推辞,不紧不慢地说:“没事,咱们先见面,袁总也是咱们浙海培养出来的高考状元,正好可以给他一次表示感谢的机会。”
“是吗?”余哲说,“袁总是浙海的高考状元?还真不知道呢。”
“他考上清华的时候,才16岁,浙海的教育水平真是很牛。”
“哦,我有印象了,是他啊,16岁以理科状元的身份考上清华,当时轰动全国啊。”余哲说,“你说这锦盛天成是他的企业啊?了不起,了不起。”
见余哲迟迟没有讲会面的事情,江久年只好说:“他现在就在外面呢,等待着余主任的接见呢。”
“那快请进来。”余哲说。
“谢谢,”江久年站起身,说,“还要跟余主任讨要一个出入证。”
“没问题。”余哲站起身,拉开身后的立柜,抽出一张出入证,放在桌上,从笔筒中抽出一支毛笔,在砚台沾点墨水,“车牌号是多少?”
江久年报出了车牌号,余哲在出入证上认真地写着,江久年想起吴彪的出入证上也是工工整整的小楷,便说:“余主任真是雅兴。”
“呵呵,”余哲写完后,拿起出入证,放在嘴边吹了吹。
“这个‘浙’字很见功力,有风骨。”江久年说,“能写成这样,余主任可非一日之功啊。”
“爱好而已。”余哲见字迹已干,将出入证平放在桌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章,盖在出入证上,递给江久年。
江久年拿在手中,再次看了看那上面的字,说实在的,余哲的字真是不错:“谢谢余主任。我一朋友是搞书画的,正打算在北京搞一个义卖活动,主要是为四川的孩子们建几所学校,朋友正四处求字呢,拍得善款,会以作者的名义全额捐助给贫困山区。余主任若是不介意的话,回头写几幅字,我带过去拍卖。”
余哲笑了:“呵呵,我写的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余主任谦虚了。”江久年说,“这是爱心义卖活动,贵在参与。就这么定了,我下周一来取。说好了,卖出个好价钱了,余主任要请客哦。”
“能卖出去就行,呵呵。”余哲看了一下时间,说:“对了,丁厅长10点钟有个会,我刚才看见阎副处长陪着鑫星的代表刚刚从他办公室里出来。您和袁总先直接去他办公室吧,说不定会有个十来分钟的时间。我这边就不通知丁厅长了。”
江久年知道,余哲若是提前通知了丁震远,丁震远可能就拒绝了。江久年心存感激地说:“谢谢。完事后,我和袁总再下来拜访您。”
“你们忙吧,我一会儿还要出去。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请转告我对袁总的谢意,改天我好好跟我们的状元聊聊。”余哲笑笑。
余哲是个绝顶聪明的办公室主任,是以后可以好好培养的“内线”,江久年笑笑:“那行,我代袁总谢谢您。”
江久年走出余哲的办公室后,立刻掏出手机,告知袁道鸣:“道鸣,你开车往大门走。”
听江久年的语气,袁道鸣知道情况比较紧急,立刻坐到驾驶座上,车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已看见江久年晃动着肥胖的身子向自己走来。这个时候,门卫也走了进来。江久年晃了晃手中的出入证,说:“小兄弟,你这让我忙了一大圈子。”
保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说话,打开了伸缩门。江久年钻进车内,说:“将车停在这边吧,丁厅长10点钟有个会议。”
“他跟你联系了?”袁道鸣问。
“没有。”江久年抱歉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在没有约到客户的情况下,就把老板也搬了出来。见丁厅长,看运气了。”
“别这么说。”袁道鸣停好车,拎起包,江久年走在前面,袁道鸣紧随其后,两人一起来到了丁震远的办公室。江久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9:52了,不知道丁震远在不在办公室,江久年刚要敲门,被袁道鸣拦住了。袁道鸣说:“久年,要不要先打个电话?”
江久年知道袁道鸣担心什么,坦白说,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约时间就来拜访客户。他对这次拜访完全没底,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当面拒绝,但事已至此,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而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拉开了,丁震远站在了他们的面前。江久年连忙说:“丁厅长,您好。”
丁震远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主动伸出手,说:“您好,江总。”
江久年握住丁震远的手:“真不好意思,昨天约好了时间,我没有来上,今天没有约时间,我就来了。抱歉。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板,袁总。”
高瘦的丁震远给袁道鸣留下了不错的第一印象。袁道鸣和丁震远握了握手,然后掏出名片,双手递给丁震远说:“锦盛天成袁道鸣,请丁厅长多指教。”
丁震远接过名片,看了看,说:“袁总,幸会。”
“冒昧打扰您了,一路上我们都诚惶诚恐,事先没有跟您约好时间,冒昧了。”袁道鸣说,“我们知道丁厅长非常忙,今天只占用丁厅长三五分钟的时间,您看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丁震远拉开了房门,说:“两位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