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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林景熙

林景熙(1242—1310),字德旸,号霁山,平阳(今属浙江)人。年三十,由太学上舍入仕,为泉州教授,后任从政郎。宋亡不仕,隐于乡。

他在南宋时做官时间不长,官职亦不大。南宋亡后,即以遗老身份,对故国深为眷恋。他一生中最著名的一件事,就是托名采药,与谢翱等共葬宋帝的骸骨于兰亭。他的《独夜》中的“残夜月枝乌未稳,故乡水草雁多饥”,即是他的孤臣心事的表白。《宋诗钞》云:“大概凄怆故旧之作,与谢翱相表里。翱诗奇崛,熙诗幽宛。”幽宛之作,如本书中选的《山窗新糊有故朝封事稿阅之有感》即其一,他的《题陆大参秀夫广陵牡丹诗卷后》的“当时京洛花无主,犹有春风寄广陵”,亦曲而有味。

冬青花①

冬青花,花时一日肠九折②。

隔江风雨清影空③,五月深山护微雪④。

石根云气龙所藏,寻常蝼蚁不敢穴⑤。

移来此种非人间⑥,曾识万年觞底月⑦。

蜀魂飞绕百鸟臣⑧,夜半一声山竹裂⑨。

【注释】

① 冬青,常绿乔木名。夏季开花,花细白色。② 肠九折,形容悲愁之甚。司马迁《报任少卿书》:“是以肠一日而九回。”③ 隔江句,这句指种在隔江临安故宫中的冬青树。④ 五月句,这句指种在绍兴宋陵的冬青树。⑤ 石根两句,意谓天子所葬之处,本来不是平常臣民可以杂处的。蝼蚁,这里指平常臣民。⑥ 移来句,当时在兰亭所种冬青树,是从绍兴的宋宫中移来的,因高宗曾经逃奔至绍兴,故有宫殿旧址。

⑦ 万年觞,多指皇帝所饮的美酒。周邦彦《汴都赋》:“群臣进万年之觞,上南山之寿。”觞,酒器。这句指这些冬青树来历不同常树,曾经看到过皇帝喝酒时的杯中月色。冬青树一名万年枝,与万年觞相应。⑧ 蜀魂,注见文天祥《金陵驿》。百鸟臣,百鸟仍向杜鹃称臣,喻遗老仍忠于宋帝。⑨ 山竹裂,形容杜鹃鸣声凄厉,几乎使山竹欲裂。杜甫《玄都坛歌寄元逸人》:“子规夜啼山竹裂。”

【说明】

至元二十一年(1284。一作景炎三年,1278),元僧杨琏真迦在绍兴一带发掘南宋帝后陵墓,盗取殉葬财宝。事后,南宋遗老林景熙、谢翱等人,将高宗、孝宗的骸骨埋在兰亭,并移宋宫的冬青树植其上以为标志,取其常绿不凋之意。林景熙除写此诗外,还写了四首《梦中作》,谢翱写了《冬青树引别玉潜》。

本诗以不忍见冬青开花始,以不忍听夜半鹃声作结,曲达遗老心事。

山窗新糊有故朝封事稿阅之有感①

偶伴孤云宿岭东,四山欲雪地炉红。

何人一纸防秋疏②,却与山窗障北风③。

【注释】

① 故朝,指宋朝。封事,内具机密的密封章奏。② 防秋疏,防御北方游牧民族在秋季发动进攻的章奏。③ 北风,指北方的元朝。

【说明】

在一次偶然的旅行机会中,作者看到故朝的章奏,已经沦为糊窗纸了,便感而赋此。其中最警策处即在“防秋疏”与“障北风”的上下紧密相应,能寄感慨于言外。

陈衍《宋诗精华录》评云:“前清潘伯寅尚书见卖饼家以宋版书残叶包饼,为之流涕,遇此不更当痛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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